“在我媽家,下午我送過去的。”

菜放好後,張婉如端著湯出來,把筷子放好,隨後去房間角落的櫃子裡拿出了一瓶白酒。

李友德嚇了一跳,他疑惑的看著她。

“你少喝點,我想喝點白酒。”

她的臉上明顯能看到憔悴和傷感,也許這幾天在醫院太苦了。

李友德玻璃杯裡倒了一半,張婉如給自己杯子裡倒滿。

“來,歡迎你。”

兩人碰了一下杯子,李友德喝了一小口,太辣,張婉如喝了一大口,彷彿沒什麼感覺,但紅暈很快就飛上了臉頰。

默默的吃菜。不時會碰一下酒杯,沒有說話,張婉如神色平靜,然而,李友德能感受到她的憂傷,隱藏在心裡。

她的一杯白酒很快就喝完了,她又開始倒,李友德抓住了酒瓶。

“阿茹,你不能喝了,會醉的。”

“沒關係,我只想好好的放鬆一下。”

“那少倒點。”李友德拿過酒瓶,倒了一小半。

房間裡空調櫃機開著,一陣陣涼風傳過來。

張婉如一直沒有再說話,彷彿想著心事,小口的喝酒,吃菜,眼神有些迷離。

“阿茹,他,他怎麼樣?”

李友德小心的問。

“唉。”她長嘆一聲,搖了搖頭,神色悽苦。

“要不要緊?”

“早晨我帶小霜去醫院。”

“是他想見小霜?”

“嗯,他跟我說了幾次,小霜也一直想見他,今天終於都見到了,可惜,以後恐怕再也見不到了。”她說的很輕,很溫柔。

“他的病......”

“早晨回來時,他已昏迷過去,醫生說可能沒有幾天了,器官都在衰竭。昨天晚上,他說他想在清醒時看看小霜,他有好多年沒有見到她,希望我能了卻他這個心願。我昨晚趕回家,今天早晨帶著小霜,八點多久趕到重症病房,那時他的母親在裡面,他父親在走廊上坐著。小霜哭著要進去,護士不讓,擔心會影響他心情,他們隔著玻璃看著。我實在不忍心,跟護士求情,最後只同意讓小霜也戴著口罩進去幾分鐘,我跟小霜一起走進去。在床前,他睜大眼睛看著小霜,淚水在眼角不停的流,他的母親不停的替他擦。他戴著呼吸機,掛著輸液瓶,心電圖在旁邊不停的前行。他努力的轉動著頭,眼睛睜大看著小霜,小霜靠著我,小聲的哭。只有幾分鐘,護士過來,把小霜拉出去。我看著他使勁的眨眼睛,知道他想說什麼,把臉貼到他嘴巴跟前,他吃力的說著,我對不起小霜,你好好把她帶大,讓她每年清明節去看看我,我就知足了。他斷斷續續的說,汗從臉上流下來,他強撐著說完,頭一歪,就暈了過去,他的母親趕緊喊護士,護士說病人不能太激動,她去找醫生。醫生過來,看了看心電圖,看了看呼吸機,說沒關係,不能再加大藥物劑量了。我走到外面,跟小霜一起到醫生辦公室等著,過了好久醫生終於回來。我問醫生他的情況,醫生說讓我們做好準備,他的各項功能都在衰竭,病毒已擴散到全身。小霜已經哭起來,她靠著我。我帶著小霜走出去,跟他父親說我們回去了,有什麼情況跟我說。”

張婉如說著,淚水從臉上滑下來。

“他身體哪個地方出問題了。”

“肝臟,還有高血壓,高血脂。都是喝酒喝的,他平時也不注意鍛鍊,胖了好多,肚子也挺起來。”

“你這幾天晚上怎麼過的?”

“他母親給我打的電話,說他一直在牽掛著我和小霜,他已經住了十幾天,他們老兩口熬了十多天也病倒了,在醫院輸液,我知道後就趕過去照顧他們。”

“他不是又成家了嗎,他老婆呢?”

“剛開始過來照顧了兩天,後來說要照看孩子就回去了,再也沒來過,只能辛苦他們老兩口照顧。”

“活該,他當初怎麼對你的,報應這麼快就來了。”

“我原來一直在恨著他,恨著那個女人,後來在醫院待了兩天後,一切都看開了,我開始不再仇恨。人的一生都會犯很多錯誤,經歷很多挫折,其實命運都做好了安排。在生死麵前,一切都是無關緊要的,什麼名利,金錢,榮耀,一分也帶不走。該是你的,總是你的,不該是你的,你也強求不來。那幾天晚上,我一直在重症病房陪著他,他有時清醒有時迷糊,他清醒時看到我就會流淚,他一直在後悔,為年輕時的所作所為。我告訴他,其實我已開始不再恨他,我已把過去逐漸忘掉,他很開心,然而,病痛一直在折磨著他,已不會再給他重新改正的機會。他非常清楚,但無能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