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到了手術室門口,推車就要進去,把親屬們隔絕在手術室門外了,凌城燕突然反手緊緊握住凌父的乾枯的手,道:“你撇下我一個人十多年,你想再撇下我不管我了嗎?你要是再撇下我一回,我就永遠永遠不原諒你!”

醫生聽得有些愕然,愣怔了一會,才接了推車,“家屬在外邊等著吧,齊教授的技術是最好的,別胡思亂想了。”

凌父用力握了握閨女的手,努力笑笑:“放心。”

放心,他不會再丟下閨女一個人了。天知道,這些年,他是如何過來的,每天都在愧疚和擔憂中度過,就怕這一別再見不到閨女,也怕閨女恨上自己這個爹……

手術室的門在幾人面前關上,彷彿隔絕成了兩個世界。

手術室門關上的剎那,凌城燕感覺一股惶惶之意從心底竄起,一下子衝進鼻子和眼窩,然後她就彷彿被人懟著鼻子打了一拳似的,完全不受控制地,酸了鼻子,紅了眼睛。

凌家兩位哥哥比妹妹還不如,手術室門一關上,兩個人就都淌下了眼淚。

凌城燕畢竟時外來客,與凌父乃至凌家都沒有多深的感情,凌家兩個哥哥不同,他們年紀大,記得清楚,母親早逝,才三十出頭的父親拉拔著兄妹三人,既當爹又當娘,勤苦地把他們養大……困難日子、動亂年月,都是父親一個人苦苦支撐著這個家,給他們兄妹三人撐起一片安穩、飽暖的家。

哪怕是後來,不得不匆匆把妹妹嫁了,又帶著兩兄弟遠走西部,也是父親籌謀已久,卻不得不臨時做出的變通之舉,為的主要還是妹妹的周全。

當年,他們去往西部,是前途未卜的,甚至可能有生命之憂的。

他們父子不約而同地選擇了緘默,誰也沒有提那些年的危機和不易,包括他們兩人的妻兒,當時也不知道他們的真實處境。

凌城燕目光從亮起的手術燈上轉回來,看到的就是大哥趴在窗臺、二哥則蹲在地上,手撐著額頭,把臉都遮住……

凌城燕頓了一下,暗暗嘆口氣,走過去,先把蹲在地上的二哥拽起來:“二哥,你看看大哥吧!”

經過一段時間相處,凌城燕已經大略瞭解了兩位兄長的脾性。

凌家大哥厚道、沉穩、少言;二哥則活潑、健談許多。

這時候,讓二哥去勸大哥最合適,比她出面……關鍵是,她實在不會安慰人。

果然,凌二哥一聽妹妹的聲音,立刻抹了抹臉,就站起來。

明明他自己的眼睛更紅,卻還撐起一抹笑來安慰妹妹:“別擔心,爹會沒事兒的。他老人家最是講信用,既然答應你了,必定會好好地。”

凌城燕嗯了一聲,再次示意二哥去看大哥。

凌二哥走向老大,兩兄弟站在一起低低地說著什麼,凌城燕沒有刻意去聽,也因為,王連生來到了她的身邊。

“剛剛我向醫生打聽了,從手術室出來會比較冷,我再去拿一床被子過來……”

凌城燕神色已經恢復了平靜,道:“你帶二哥一起去……還有,我聯絡到了兩人間病房,你和二哥趁這會兒把東西先搬過去,手術結束直接就去那邊了。”

省醫院的病房分大間和小間,大間是六人間,六張病床六位病人,加上陪床的家屬、探望的親友,很多時候都是人滿為患,熱鬧甚至是嘈雜的。

凌父手術後需要靜養,那中嘈雜熱鬧的大病房實在不適於養病。

劉三兒的活動能力還是很強的,凌城燕留他在省城,原本只是想著幫哥哥們跑跑腿兒,沒想到,他竟然聯絡上了高階病房。

至於張元弘母親住的那種保健病房,卻是需要級別的,不是普通老百姓能夠奢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