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相館這樣接私活兒,難道不違反紀律?這算不算投機倒把?”凌城燕問。

經過幾天接觸,凌城燕對王連生有所瞭解,這位雖然去農場勞動了大半年,但對政策和形勢的把握仍舊敏感,看事情也有一定深度,見解獨到。

是以,凌城燕願意和他討論這些疑問,至少,目前一段時間,他們兩個人還是利益共同體,討論一些敏感話題,不必要擔心彼此有什麼妨礙。

王連生果然很透徹,道:“如今,咱們國家百廢待興,各行各業都在積極努力,建設四個現代化……想要發展,想要進步,搞活經濟,放開死板僵硬的規範束縛,是必然趨勢……你出車大概也看到了吧?街上小販一天比一天多,偷摸賣包子、油條的越來越多,前些日子,好幾個縣已經恢復了鄉村趕集……這個照相師傅接私活,必然是違反紀律的,但,據我推測,這種人腦子靈活,能說會道,以後說不定真能做成點兒事。”

王連生說的,也是凌城燕觀察和想到的。她點點頭,沒有再多說什麼。

她比王連生看得更清楚,也更堅信,買賣交易必定會放開。行商貿易,講究的就是一個‘活’字,讓貨物和貨幣流通起來,才能實現增值,商業盈利,經濟發展,國家也能得到更多的稅賦收入……

正因為她堅信這一點,這才毫不猶豫地果斷出手,培養劉三兒和狗兒幾人,做買賣、經商。

之所以,現在還沒敢放開手腳大幹,還是顧慮政策不穩。只等政策明確、穩定了,劉三兒他們也鍛煉出來了,正好可以大展拳腳,大幹一番。

一行人從照相館往回走,太陽很好,風也不大,卻還是冷。

王連生抱著裹成棉花球的石頭,由著小東西四下裡看,不時還停下腳步,給石頭介紹路邊的建築,街上的車輛、行人,等等諸般。

經過副食品公司,就見好些人在排隊,小雨跑過去一問,說是來了些凍帶魚,不要票,憑供應本購買,一個人能買半斤。

由於開車跑海鋪子和其他港口、漁村,家裡沒缺過海貨。凍的鮮魚不太多,魚乾蝦乾、醃漬品都是經常吃的,對於凍帶魚也沒什麼太大興趣,索性不去湊熱鬧排隊了。

一行人繞過熱鬧得有些混亂的副食品公司,王連生提議,要不就去國營飯店吃一頓,大人孩子們進城好幾個月了,還沒下過館子呢!

凌城燕不想去,帶著石頭,飯店裡沒有小孩子吃的東西。

正討論著,突然從牆角里轉出一個四十多歲的漢子來,黝黑的臉膛被冷風吹得有些泛紅,頭上裹著條舊的不太看得出顏色的圍巾,只露出一雙眼睛,憨厚中帶著一點點小狡黠,往周圍看看,挎著一隻大筐子湊上來問:“要韭青嗎?鮮韭青。”

“韭青?”凌城燕眼睛微亮。

大齊時,冬天也有鮮亮蔬菜,不過是用特殊手法花大本錢栽種培植的,像她凌家,一次也就得個一斤兩斤的,極貴重極稀罕的。

比如韭菜,冬季培養栽種出來的又分韭青和韭黃兩種,完全不見光的呈嫩黃色,見一些光的葉片肥厚而鮮嫩,呈正常的綠色。兩樣培養韭菜顏色不同,口味也有稍許差異。

若細究起來,更多的人認為,韭青比韭黃滋味更美。

“嗯,自家養了一點,就割了幾斤……”漢子說著,稍稍掀開筐子上蓋的小棉被,果然露出一抹鮮靈靈的綠色。

小杏吸了吸鼻子,低聲道:“真是韭菜。”

凌城燕詢價,對方伸出兩根手指頭來晃了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