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黃昏,雪越下越大。

和這個時代絕大多數的軍隊一樣,立在城樓上的臨渝守軍裝備參差不齊。

一些高等級的將官,有拼接的皮裘、皮襪禦寒。

而低階計程車兵,身上大多都只有一身夾棉的單衣。

蔣氏富庶,為了激勵軍心,戰前每個士兵發放了冬衣。

但那樣夾葛布的襖子,在寒風之中實在頂不了什麼事情。

臨渝士兵大多縮在內城牆根下,爛蘑菇叢似的軍營裡。

雪簌簌的下,很快在汙水四溢的軍營地面鋪下了一層。

“這個鬼天氣。”

一個方才從城牆上換防下來計程車兵搓著手回到營帳。

這個營帳裡住著一什計程車兵。

擠擠挨挨的草塌放在一塊,榻上也只有一兩張髒得油光發亮,已經看不出原來顏色的毛氈子。

營帳中間正點著一堆火,幾個士兵圍坐在旁邊取暖。

見滿身風雪的袍澤進來,急忙給他讓出一個位置。

也有人沒動彈,垂頭仔仔細細的翻開戎服線縫。

那裡爬著一長串的蝨子。

他一個接一個的用手捏了放進嘴裡。

就像咬芝麻一樣,舌尖輕卷,將這些吸得肚子鼓鼓的蝨子移到臼齒之間,香香的嚼了,咬得噼啪作響。

進來那個士兵搓去眉毛鬍鬚上的霜雪,將凍得像蘿蔔一樣的手探到篝火上烤。

“城外怎麼樣了?”一個老卒問道。

他一邊問一邊將手裡的牽著線的細魚骨在頭皮上蹭蹭油,手裡縫補著一雙已經被腳汗固定塑形的臭襪子。

巡邏換防下來這個士兵搖了搖頭。

他欲要說些什麼,但又有些顧忌,壓低了聲音道:“下午城中大姓的使者,被驅逐回來了。”

“想來,絕無和解的可能。”

“此戰只怕勢在必行。”

說到此處,營中一靜,連那好似在專心吃蝨子打牙祭的人都停下了動作。

許久,吃蝨子那人往篝火裡啐了一口,低聲道:“該死的蔣家,惹了尊大神來,卻要叫我們拿命搏殺。”

“瞧瞧人家,再瞧瞧咱們。”

他滿是泥的指甲在衣縫裡找到一隻肥碩的蝨子,扔進嘴裡,惡狠狠的嚼:“人家身上穿的是什麼?手裡拿的是什麼傢伙?咱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