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和只覺得那眼神像是一把刮骨的刀,一寸寸剜在他的身上。

這些都是胡人攻城破寨劫掠來的漢家女子。

而敞開大門引胡人長驅直入的卻是……

“賤婢,安敢?”鮮于輔舉劍欲刺。

縱然劉和象徵意義大於實際,卻也是他們的舊主劉虞之子,現在名義上的主公,怎能被一個低賤歌女如此挑釁。

“鮮于校尉!”劉和再次喝止道,他移開視線,右手無力的揮了揮,“算了,算了……”

鮮于輔怒氣難消的收劍坐下,一旁那個敞懷喝酒的烏桓頭領才回過神。

他可以聽懂漢話,太深了卻理解不了是什麼意思,不知道這女子咿咿呀呀唱了什麼觸怒了他人。

雖有些惱火鮮于輔隨手打了他的歌姬,卻也不想為個搶奪來的女子發火。

這烏桓頭領擺了擺手,想叫人拖下去處置了。

突然又記起什麼,對身後圍坐在篝火旁飲酒的人群一招手,呼和道:“阿勒瑪!”

一個膚色黝黑、精壯的青年人應聲站了出來。

這是他這次南下帶來的族中青壯,年輕人驍勇善戰攻破易京時,陣斬了公孫瓚帳下大將關靖,叫他在各部中大大長了臉。

“這個女人歸你了!”烏桓首領指了指那個垂頭坐抱胡笳琴的女子,又從案桌上抓了一大塊羊肉扔了過去。

阿勒瑪伸手接了羊肉,然後偷偷打量了一下女子,漢家女子並不像他們烏恆族中女子一樣髡頭,一頭烏密的黑髮散在身後,阿勒瑪有些歡喜的咧嘴一笑。

他半蹲下身把羊肉朝那女子遞了一下。

沒有得到半點回應。

身後傳來族人的鬨笑,阿勒瑪不耐煩的回頭罵了一句,把羊肉換在左手拿著,右臂環著那女子的腰腹,將她像只小羊一樣夾在腋下抱起來。

女子懷抱胡笳琴,垂著頭,毫無反抗的在一陣陣歡呼調笑聲中被阿勒瑪抱進了遠處的帳篷。

等那女子被帶走,宴飲很快恢復了熱鬧。

劉和輕輕吐出一口氣來,似是輕鬆許多。

他用手拭去案桌上的酒漬,扶正傾倒的酒樽,又倒了一杯酒,舉起來向那烏恆頭領難樓遙敬了一杯,“不知大王所部可有公孫餘孽的訊息?”

難樓一愣,隨即臉上掛上憨厚的表情,一副直爽的模樣:“使君放心,只待雪停,我部兒郎定立刻出擊。”

言下之意,雪停之前嘛,不會出動了。

劉和麵色一沉,難道他敞開了幽州大門是請這些腥羶之類來飲酒劫掠的嗎?

眼下公孫瓚已敗,為何不抓緊時間追擊,反而日日在此宴飲尋歡!

但凡這些胡人肯積極追擊,那支帶著公孫家餘孽的隊伍早已覆滅。

那兩個遺漏的人頭早應該躺在了他枕頭旁的盒子裡!

他便可用這些人頭告慰父親在天之靈,屆時再借袁公之力將這些腥羶之類全攆出去。

他捏著酒樽的手緊了幾分,忍住。

劉和強撐著抬頭微笑,“原是如此,那便多謝難樓大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