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支太守府

六百石小官在地方也是一方人物,可是在這太守府,卻算不得什麼。

公孫瑎與諸人分坐堂上。

四角的大銅爐裡燃著上好的炭。

垂下帷幕稍擋初春的寒風。

公孫瑎端坐在上首的案几後,前面擺放了一盞茶湯,炙過的茶餅碾碎了,以熱湯澆灌,內加蔥白、薑片、橘皮,可醒酒提神,令人不眠。

公孫瑎抬起茶湯,抬起右手,在寬大的袍袖之後輕輕呷飲一口。

他腰桿挺直,目不斜視,舉手投足沒有一絲不合禮節的錯處。

溫熱的茶湯在舌尖打轉,苦、澀之後便是回甘與蔥姜橘皮的清香。

這複雜而清揚的氣味彷彿從鼻腔升騰至天靈,叫公孫瑎頭腦一清。

直到一個甲士捧著一方漆盒,大步走進來,他才鬆了口氣。

那甲士還未走近,公孫瑎似乎嗅到了漆盒中傳來的腥氣,他微微皺眉,抬手示意那員甲士不要再靠近。

他又飲了一口茶湯,剛剛因鬆了口氣而微微垮下的肩膀重新支起,開啟。

他放下手中漆盞,望著甲士捧著的漆盒神色莫名。

似乎又看見了二十年前那個跟隨在自己身後的年輕人。

公孫瑎嘆了口氣,再次抬袖子擦了擦眼角的溢位的淚水。

見他如此作態,躺下諸人均垂頭不敢言語。

只有一清須文士避席而出安慰道:“使君莫再難過,杜功此去……亦算死得其所了。”說道最後幾個字時,他聲音細如蚊吶,幾不可聞。

可是公孫瑎聽見了,他長長的嘆了口氣。

“我那侄兒侄女,如今走到哪裡了?”公孫瑎向右手一個門客問到。

身軀雄壯的門客回到道:“剛才使者快馬來報,已經行至令支城外八十里,至多傍晚,便能抵達。”

公孫瑎思索著捻動下頜的鬍鬚:“好,我這便打點一二,出城三十里,迎我侄子、侄女。”

清須文士一愣,出城三十里?

作為嫡長伯父,這般隆重,態度放得如此之低,是不是有些過了?

公孫瑎知他要說些什麼,他也知道這樣態度實在太低。

可他實在無法,就算殺了杜功,他之前從公孫瓚府庫處搬走的大半財貨糧秣,已經花銷填補了歷年的太守府庫空洞。

若非如此,他何必犧牲掉身邊跟隨多年的心腹杜功來堵住悠悠眾人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