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就有自顧自的說:“還有你說鄭和也真是的,聽了瞻墡一句話就真的出去了,這一去得有六年了吧,了無音訊,不知是生是死。”

“他居然相信了瞻墡那句世界是圓的話,你說可笑不可笑。”

“珠江郡王殿下確非常人也。”

朱棣欣慰一笑:“瞻墡想法非常人所能及,不知是好是壞,又說地球是圓的,又說人是從猴子變來的,若非生在皇家,朕親眼見過蒸汽機這些玩意,怕是也早就將他當成是個瘋子來對待了。”

“誒,只是他諸多作為卻不得不讓人認真看待,朕已經允准了起源等書可以刊印,也允准了他推行三年義務教育,朕這兩天時常在想這是對的還是錯的。”

夏原吉接上了這句話:“陛下之功舉世無雙,功過早已不需討論,至於珠江郡王殿下這些奇思妙想,只等若鄭和能回來,便是朝廷封著,怕也若滾滾洪流不可逆了。”

朱棣點點頭:“是啊,鄭和能回來的話,在事實面前,確實無人能爭辯了,只是鄭和啊……什麼時候能回來。”

閒聊了一段,朱棣終於語重心長的問夏原吉:“維喆,你說朕的幾個兒子裡面,誰最適合當皇帝。”

夏原吉也不敢說話。

“你大膽直言,朕不怪罪。”

皇帝這麼說,你可不能就這麼信了。

“太子殿下仁德賢明,監國多年未有錯誤,朝野上下無不臣服,敬天愛民,禮讓恭謙。”

“你這套說辭和所有人的都一樣,高熾雖然差事做的不錯,為人又素來穩重,溫厚仁慈,但是嗜慾享樂,你瞧朕的幾個兒孫,除了他其他人哪個不是龍行虎步,唯有高熾常年身體不好。”

這是朱棣最擔心的地方,朱高熾身體不行,特別是入冬之後都得小心照料著,若是皇帝的重擔壓在身上,還不知道能撐多久,皇位若是短期內多次易位,其中變數會非常大。

“陛下,好聖孫。”

好聖孫的說法又出現了,這是朱棣在遲疑朱高熾是否有能力擔任皇帝位置的時候最常見的說法。

“好聖孫,你說的是瞻基,瞻埈,還是瞻墡?”朱棣微微笑著。

“皆是好聖孫。”朱瞻埈因為這次用兵如神的經歷,讓人對其刮目相看,雖然暴戾,但是似乎在打仗這事情上有不錯的天賦。

朱棣嘆出一口氣:“大明的疆域,大啊。”

“從北邊的捕魚兒海到南邊的交趾得有多遠,從東海之濱到西接帖木兒帝國得有多遠,這廣闊的疆域非能征善戰者守不住,高熾性格仁慈,卻也能忍,按照他的性格將來遠端發生戰亂或難鎮壓,這些地方距離中原遙遠,又不好管理,稅糧也少,再加上滿朝文官一勸,將來或許會自斷不少地方,他不是朕這般脾性。”

夏原吉沉默不語,在文官的角度來看,那些沙漠戈壁,荒原草地,對於大明來說反而是累贅,既貢獻不了稅糧,稅金,又得派人管著,還得時常面對外族的滋擾,朱棣將這些文官的做事風格摸的清清楚楚。

見夏原吉不說話,朱棣說起了舟山的事情。

“當年瞻墡監國,跑去舟山與鄭和一起打了東瀛倭寇,舟山島當年不也是一樣,大明海防退縮,欲讓舟山軍戶內遷,便有了軍戶與海盜倭寇之亂,中原大地人傑地靈,我們不要的土地,我們覺得無用的地方,卻是人家眼中的肥肉,覬覦大明的人可不少啊。”

“我們退一步,敵寇和有異心者便一定會進一步,若我們再退一步,他們便會進十步,百步。”

朱棣遙望蒼穹,意味深長的說:“做皇帝與做人不同,禮讓恭謙,仁慈寬厚,可以。但也得壓的住人,壓的住朝堂,壓的住外族,壓得住兄弟,壓得住兒孫。”

朱棣對於朱高熾的性格仍舊不滿意,他覺得朱高熾壓不住朱高煦朱高燧,也壓不住朱瞻基,這麼多能人同朝,還又是皇家宗室,你說家族興旺的確是興旺,但是不爭不搶是不可能的。

他朱棣在一天,這些人明爭暗奪都把持著一個尺度,不讓朱棣惱火的尺度,但是朱棣不在的那天,所有的爭奪都會到明面上來,朱高熾能壓得住嗎?

朱棣似乎預見到了一場宗室兄弟之間的刀兵之爭,他想避免,但即使是他也想不出一個完全的法子來。

明朝的制度,沒有宰相,很多事情都得皇帝來做,但是朱元章,朱棣這樣的人能有幾個,皇帝專權獨斷,對其能力,勤勞度都是一個很大的考驗。

所以後面的皇帝很大程度是依賴內閣是可以理解的,內閣的制度有君主立憲制的影子,但是終究不是君主立憲制。

只能說朱棣要的要求太高了,他不是在選繼承人,而是在選另外一個自己,但是好不容易打下來的江山容不得任何的馬虎。

拋開兒子輩,朱棣將目光放在了孫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