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後,依依執意要為父母跳舞,說她馬上要代表女中在杭州舉行的青年文藝節表演。

“之前不是都是表演鋼琴嗎?”譚偉才問。

依依說:“年年如此,爹爹,孃親,這得多單調,今年我必須換個才藝,那就是舞蹈〈月光〉。如果我跳得不好,你們一定要給我指出來,可不能草率地敷衍。”

淑穎說:“那你表演吧。”

依依遠遠眺向花園,看到月光下的花園特別美麗,她興奮地說:“爹爹,孃親,君臣,走啊,還有阿慧阿姨、柱子大伯、劉伯伯、小虎哥哥、小馬哥哥、紫雲姐姐,你們也一起來看我跳舞吧!”

帶著無比的欣悅,依依帶著大家來到了月下的花園草坪裡,她輕輕舒展開動人的身姿,迎著月光,似乎用生命在舞蹈。她臉上始終帶著甜美安靜的笑容,像降落凡間的精靈,美而縹緲。一時間,他們愣住了,與其說被她的舞姿吸引了,還不如說被她突如其來的轉變所驚訝到了。

淑穎眼裡含著淚水,激動地看著女兒與月光融入一體的美麗身影。她緊緊挽著譚偉才的手,突然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幸福,似乎這麼多年受的委屈煙消雲散。

君臣好奇地看著這個平日裡總不冷不熱呵斥他的姐姐,不敢相信這一切:“爹,娘,姐姐今天好美好美,我喜歡這個愛笑的姐姐。”

僕人們也目瞪口呆。

小虎發出一陣唏噓:“這是平日裡對我們冷若冰霜的小小姐?”

唯有譚偉才,因為依依反常的轉變感到莫名的擔心。他眉頭緊緊皺著,嚴肅地看著這個一反常態的女兒。

依依絲毫不顧眾人的感覺,仍然忘情地旋轉,舞蹈,她輕盈的體態猶如夜色中飄動的柳絲,靈巧纖細的指尖似乎托起了整個月亮。

最後,她以一個雙手托起月亮的姿勢結束了這支優雅的舞蹈。她臉上仍然帶著甜美的笑容,深深地一鞠躬,溫柔地說:“謝謝大家。”

所有觀看的人都異常安靜,最終君臣帶頭鼓起了掌:“姐姐跳得真好。”

依依一把將君臣擁入懷裡,愛憐地說:“我的好弟弟!”

這可是這麼多年大家第一次看到依依如此心疼弟弟,那情真意切的樣子絕對不是裝出來的。譚偉才驚訝之餘,突然又想起了傍晚送依依回來的男學生,難道是這個人改變了她?可是不對呀,她進門的時候不是這樣的,桀驁不馴的女兒一下轉變成溫柔可人的樣子。他沒有任何喜悅,只有驚恐和不可思議。

回到房間休息之時,淑穎一邊照著鏡子放下發髻,一邊開心地哼著歌兒。十幾年了,她感到從來沒有這樣舒坦過。

譚偉才走到她身後,看著妻子神采飛揚的臉,說:“你不覺得依依變得太快了嗎?”

淑穎說:“確實變得太快,但是,可能是她突然懂事了。”

譚偉才說:“我思來想去感覺這事不對啊。”

“你怎麼連她轉變也不相信嗎?”淑穎梳理著頭髮說,“從小到大,她做什麼,你都在懷疑她。偉才,你能不能不要這個樣子,早知道如此,我真不該生下她,因為她讓你這輩子都感覺到疑惑,讓我也感覺到心累。”

“你說的什麼話?我賺來的錢還不是大部分用來培養她了,我認為我這個父親還是稱職的,因為是自己女兒,我才更懂她內心想法。這……也轉變太快了吧。”譚偉才為自己分辯著。

淑穎淺淺地嘆了一口氣,說:“今天我們先不要談孩子的事情,依依還是孩子,她女大十八變,她轉變成這樣我也覺得在情理之中。她讀的是杭州最好的女中,她受的是良好的教育,她學習鋼琴,現在又學習舞蹈,我在想,是舞蹈改變了她。你沒看到她今天在月光裡如此忘情地在舞蹈嗎?”

譚偉才看到固執的妻子,無奈地說:“好吧,是我不對,我們都很久沒同床共枕了,我不該說這些。夫人,就寢吧。”

二人躺在床上,卻猶如陌生人一般地生疏,各自望著天花板。

“能不能給我聊聊這麼多年跟你同床共枕的那個女子,”淑穎終於發話了,“我想聽聽你們的故事。”

“都過去了,”譚偉才嘆了口氣說,“不是什麼動人的故事,淑穎,我佩服你的淡定。你為什麼不跟我吵一架,吵一架,我也好受些。”

淑穎搖搖頭說:“吵一架,能有什麼用呢?讓你在大家面前出醜嗎?我聶淑穎雖然出身貧寒,但是骨子裡還是尊重禮儀,識大體。我想見見她,可以嗎?”

“為什麼見她,”譚偉才突然有點激動,“都過去了,我的夫人還是你,誰都比不過。”

淑穎說:“為什麼不能見,我好奇。”

譚偉才把淑穎攬入懷裡,說:“我說了,我的夫人只有你,你不用計較太多,以後我會陪在你身邊,哪裡也不去了。好了,乖,睡吧。”一如剛新婚那時,譚偉才輕輕拍打淑穎的肩膀,輕輕哄她入睡。淑穎哪裡願意入睡,她感覺丈夫對她已經沒有了夫妻之間的任何慾望,她知道男人的身體是最誠實的。她不甘心,主動去親吻他,撫摸他的身子。他似乎很不耐煩地翻身坐起來,尷尬萬分地看著淑穎。

“偉才,你是怎麼了,”淑穎感覺到一種莫名的羞恥,“你很討厭我嗎?”

譚偉才搖搖頭,臉色蒼白地喘著粗氣,:“淑穎,對不起,我……”

還沒等他說完,淑穎就惱羞成怒地背過身去,悶頭自顧自睡了。

譚偉才無奈地嘆了口氣,披上衣服,對妻子說:“有的事情我不知道怎麼給你解釋,其實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樣,無論如何,我只有你一個夫人。”

淑穎在被窩裡嚶嚶哭泣:“我覺得我是個很失敗的妻子,我們離婚吧,你名副其實跟那個女人在一起,我什麼也不要,我回蘇州去,成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