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鳶從他們身邊過去時,這些悍將們,忍不住上身悄悄前傾些許。

「先生還請坐這裡。」

入了大帳,陳慶之幾乎拿出最高的待遇,將虎案後的首座都騰了出來,陳鳶笑了笑,轉身自覺的走去側位,抖了抖袍擺,隨意的坐下。

「虎帳該由虎將坐,我一世外之人,豈能喧賓奪主。」

將其視作好友,陳鳶豈能落了對方面子,落座後目光不由打量了一番營地,雖說臨時紮營,陳設簡陋,但刀槍劍戟的裝飾還是必要的,顯出軍帳的威嚴來。

「先生面前,慶之哪裡敢稱虎將,若非先生贈的神劍,我等恐怕這裡都來的艱難。」陳慶之解下腰間那柄神劍放去案几,便抱拳朝著陳鳶屈膝半跪下去。

「慶之謝先生為我梁軍將士解圍。」

「謝先生為我梁軍將士解圍!」

帳口那幫將領也都一一抱拳齊聲道謝。

這禮陳鳶沒有推卻的受下來,隨即輕輕一抬手,隔絕他們身上的龍虎氣,隔空攙起,令得一眾悍將又是一陣驚歎。

陳鳶看著帳口的將領笑道:「將軍過謙了,就算沒有我這法劍,有這般不懼生死的豪邁慷慨之士,打到洛陽也是遲早之事。」

聽到這番話,帳口將領們忍不住挺了挺胸膛。

其實陳鳶這番話,還有另外一層意思,那就是要來收取法劍了,畢竟之前聽到胖道人的轉述,陳鳶也確實有了這方面的擔憂。

若拿他贈送的法劍,所向無敵之後,會不會增長更多的心思,誰也料不到的。

思慮良久,陳鳶這才趁夜動身來軍營,就是為了避開旁人,哪裡知曉一來就碰上魏兵劫營,不過他只是略施術法,將人驚走。

雙方漢人居多,沒必要起殺戮。

……

此時帳中安靜下來,陳鳶的那番話還在陳慶之耳邊迴盪,他人或許聽不出,可陳慶之卻是聽出其中味道來,心裡微微一驚,不知自己做了什麼,惹惱了先生,要將神劍收回。

沉默間,陳鳶嘆了口氣,抬袖一拂,帳簾下卷,將外面的將領隔絕。

「你也明白剛才我話裡的意思了,非我不容將軍所向無敵,而是怕這劍在將軍手中做了許多不該做的事。」

「先生還請明言。」

陳鳶也不在隱瞞,目光變得銳利,直直的看著對面的陳慶之:「劍無心,可人心如深淵無底,將軍持劍日久,可會生出天下我有的念頭?」

「慶之從未生過這樣的念頭。」

陳慶之搖了搖頭,抱拳再次半跪下來:「還請先生明鑑,慶之這一路殺伐,只為不負君命,不讓隨我北上的將士白白犧牲性命,先生難道覺得這些也有過錯?」

「自然無錯,可你手下兵將呢?」

陳鳶攤開手掌,案几上的那柄白龍劍憑空浮起,飄到他手中:「將軍可

知道,今日上午有一隊梁兵來我觀外叫囂,言他家將軍一柄神劍無敵,縱橫疆場無一合之敵,若我不開山門,便要一把火將整座山給燒了。」

「什麼?!」

陳慶之臉上露出驚色,終於明白為何先生要執意拿走這把劍的原由了,轉念一想,他也不曾派出過士兵前去滎陽後方,更別提洛陽交界了。

「先生明鑑,慶之一路行軍,從未派……」他話語停了一下,忽然想起什麼,話語一轉,解釋道:「先生,我知道怎麼回事,那拔士兵並非我部下兵卒,而是降將丘大千……」

他將一路北上攻城略地,逼降丘大千的事告知陳鳶,「揚言放火之人應該是他的部下,下午我去見陛下時,他們似乎正在說求仙尋道之事。」

陳鳶皺了皺眉,這一點他確實沒料到。

有空還是跟飛鶴老道學學占卜問卦之術。

不過眼下,他還是要將白龍劍收走,今日或許陳慶之不會做,但長久之後,難免他或他部下不生出異心來,到時來一個黃袍加身,那就由不得陳慶之了。

畢竟如今世道,最不缺的就是皇帝。

「將軍所言,我已知曉,但這白龍劍,還是要收回的。」陳鳶拿起法劍起身,此間軍營龍虎氣重,雖對他無損傷,待久了還是頗有些不舒服。

「先生!」

陳慶之忽然過來攔在陳鳶前面,重重一抱拳頭。

「先生要收回神劍,慶之不敢阻攔,但我請求先生讓它多留兩三日,滎陽城堅牆高,強行攻打,許多隨我來的梁國士卒,多要折損在這裡,慶之不願看到他們葬身他鄉,懇求先生多寬限幾日,讓我持劍衝上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