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至五月,夏州地界下起了綿綿細雨。

延綿山巒腳下,清澈的河水潺潺流淌,小魚輕搖魚尾,吐出氣泡,然後,轟啪一聲,水聲炸開,昏厥的青魚飛去半空,被伸來的手一把抓住,瘋老頭轉身就跑去前方林野邊沿,那邊樹下正升著鳥鳥炊煙。

“徒弟哎,給!魚!為師要吃魚,烤的那種!”

“想吃,那就必須得吃。”陳鳶笑著接過手裡,指尖亮起法光,輕輕在魚身一推,鱗片自行脫落。

一路過來,鏟了一窩害人的狸貓,遇上胡庸,就算知曉後面可能有尋仇之人,也影響不了他遊山玩水,去兩崖山的好心情。

簡單的處理過那尾青魚,抹上細鹽,往魚肚塞了姜蔥,串到樹枝,便插在火堆旁邊烘烤。看了眼跑去一邊化出九影,指揮影子將自己拋來拋去的師父,陳鳶挑了挑火堆,看去一旁盤成坨的大蛤蟆,後者肚皮貼著地面,挪著四蹼轉了一個方向。

“你一路跟著我,到底有何事?”

蛤蟆看著牛車那邊,小白蛇滑下車攆,在草間歡快的蜿蜒遊動,張了張嘴,想說似乎又害怕被拒絕不敢開口。

好一陣,陳鳶重複問了一句時,蟾精學著人的模樣站了起來,繃著兩條腿,走到陳鳶面前,陡然跪了下去。

雙蹼交疊胸前,匍匐磕頭:“我想跟真君學藝,還請真君收我徒!”

陳鳶想過許多種對方可能求他的地方,但沒想到竟是要拜他為師,這可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啊,當然,並非對方是妖的緣故,受後世影響,對於這種事比這世道的修道中人要看得開。

但自己也不過金丹境界的修道者,修道一途都需他人指點,哪裡夠的上資格。

甚至連一點準備都沒有,看著蛤蟆擰了擰眉毛,隨即,笑道:“我不收徒。”

“為何?真君嫌棄我是妖?”

“這倒不是,而是覺得,我也不過機緣巧合才踏上修行的人,哪裡有資格去教別人。”

“我眼中,真君比我強,那就有資格。”

“可我也教不了你什麼。”陳鳶看著這蛤蟆兩隻豆大的眼睛露出倔強,不由笑著搖了搖頭:“可我學之法……太過傷天和,你性子未收,教授給你,怕是收斂不住。”

說起自身法門,陳鳶也知道乃是師父從地底妖魔身上所學,若是教授給妖物,妖之本性若還未除,發起狂來,怕是難以收住手,平民百姓多半也要遭殃。

蛤蟆張張嘴,還想說什麼,被游來的小白蛇伸來尾巴在腦袋上敲了一下,示意它別再開口了。

“真君說不行,就別胡攪蠻纏……”

小白蛇正說一半,忽地轉了下頭,有些疑惑的望著不遠的林野。

沙沙的雨水落在枝葉,還在瘋玩的老頭也停了下來,笑嘻嘻的臉龐漸漸泛起冷意,看去林子深處,老牛也停下咀嚼,斷在嘴邊的青草,滑落地上的瞬間,一陣大風平地吹起。

“誰!”

陳鳶起身抬手,牛車內‘鏘’的一聲,射出一道寒芒衝入那片幽暗的林間,頓時沒了聲響。

思路客

一滴雨水打在枝葉,濺起水花的下一個剎那。

月朧劍唰的倒飛回來的同時,還有兩顆大樹拖著茂盛的樹籠嘩的飛出,粗大的樹身一顫,陳鳶一手印在上面,將其打的枝葉紛飛,偏去河岸一側;另一個大樹被劃出巨大身形的白蛇一尾掃飛開去。

“徒弟,我去!”

終於逮著有架打了,瘋老頭握著鈴鐺,興奮的招呼一聲,帶著九個人影一陣風似得衝了進去,身影騰挪躍起間,沒入那片林子,片刻,傳來‘哎喲’一聲喊叫,接著就是呯呯呯一陣交手,法力震動的顫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