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的院子不算大,卻是精緻,看得出原有好幾口人住的,裡面陳設也簡單,有著西域與中原合在一起的感覺。

一張大方桌,幾個矮凳,地上還鋪了毛毯,可以光足走在上面。

“兩邊原來是給大兒子和小兒子準備的,可惜兩個臭小子長大了翅膀硬了,一個跑去孝億城裡做買賣,一個跟著商隊去了別處,現在都還了無音訊。”

老頭吹著火摺子將油燈點燃,又拿袖子擦了擦幾張矮凳,招呼陳鳶等人進來坐下,順勢也說起家裡的情況。

“我姓趙,老伴身子骨不好,在裡間休息,幾位還沒吃飯吧?老朽這裡還剩了一些,湊合著對付一晚。”

“不勞煩,我身上也有一些乾糧。”

陳鳶使了一個眼色,讓胖道人回去車裡拿了許多饢和途中買的美食,一股腦兒的堆到桌上,“老人家也過來與我們一起吃吧?”

“老朽吃過了吃過了。”

那邊原本準備溫飯的老漢笑著回來,就在陳鳶四人不遠一張小凳上坐下,“聽口音,幾位都不是甘沙二州的吧?”

“在下陳鳶,滄瀾江青山縣人氏。”

陳鳶朝老人拱了拱手,那邊的鎮海和尚、孫正德也一一報了名諱或法號,但出自哪裡便沒有說。

“這麼遠?”那邊的趙老頭聽到滄瀾江腦子一下沒反應過來,“這……這……這麼遠過來,得走多少里路?你們簡直太膽大了。”

“為何膽小?老人家你看我這好友當中,有佛門弟子又有道門中人,豈會害怕?一路過來,什麼妖魔鬼怪見到我們都得繞道走。”

陳鳶輕笑說道,提了水壺給師父倒上一碗溫水,那邊的老頭只以為是年輕人吹噓般的壯膽,籠著袖子搖了搖頭。

“年輕人當真不知夜路莫長走,三更莫出聲。這幾年怪事多著呢,今日要不是見你們有出家人,有老人,還不敢讓後生們開門放你們進來。”

陳鳶給鎮海倒上溫水,捲動碗底發出水響聲時,他微微挑了下眉頭:“哦?孝億城發生什麼怪事?我剛入西域不久,沒聽過。老人家可否說說。”

看陳鳶一副來了興趣的好奇模樣,老頭籠著袖子微微轉了一個方向,顯然對陳鳶這種不要命到處跑的架勢有些不喜。

但還是開了口,希望把這幾個年輕人給嚇唬住,讓他們天亮後往回走。

“可不是孝億這邊……好幾個地方,都鬧出過人命呢。”

油燈照著老人的影子歪斜的貼在牆上,昏黃燈光下老頭蠟黃的面孔明明滅滅,微微偏過臉來,低聲道:

“不是老朽嚇唬你們,這幾年好些地方傳出有人被吃了……上上個月,孝億城北面一家胡商家裡,養的胡姬就被吃了一半……有人回憶說下午黃昏的時候,看到一個穿白衣服的老頭在附近徘迴。”

他聲音低沉沙啞。

“像你們這樣的旅人,被吃了都沒人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