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去嘴角水漬,鎮海看了看牛車。

“陳施主,你這老牛已然成精,常跟你身邊,聞、見之下,已有道行,可要小心被反噬。小僧這一路過來,遇妖便殺,遇魔便除,施主不忍心,可交由小僧出手。”

噗!

陳鳶一口粥水噴了出來,擺手:“這倒不用,老牛隨我從伏牛鎮到的眼下千里之途,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怎能隨意宰殺。”

那邊的老牛嚇得停下咀嚼呆了呆,趕忙卸了韁繩邁開蹄子,叼著嘴邊半截青草飛快跑去主人背後,露出半邊腦袋,吐著舌頭對面的和尚甩了甩。

“原來如此。”

家養之牛,一路過來如此距離,確實是有深厚之情,鎮海豎印垂首,道了聲唐突,又看了看那邊撅著屁股玩火的老人,偶爾散發的法力,邪氣森然,可惜是一個瘋子。

吃了飯食,兩人都是同去西北,乾脆結伴而行,不過和尚不坐車只走路,速度倒也不比老牛慢多少。

一連十日,三人一牛,往西過了溱關,距離西京長鎬城不過兩百多里,偶爾等到和尚邊走邊誦完佛經,兩人也會閒聊。

“施主此去西北,怕不是表演木雕戲吧?”

“小師傅不信?我確實是去表演的。”陳鳶垂著鞭子,一手捧書,笑道:“……不過是給那邊沮乞人表演,讓他們領略我漢人文化,畢竟都入秋了,再不去他們走了怎辦?!”

這話裡另外一層意思,鎮海自然聽得出,頓時笑了起來,指了指西面。

“貧僧若除了那妖,時日尚早,便來尋施主如何?!”

“尋我做甚?一起表演木雕戲?”

“貧僧手拙,但也能操之一二。”

兩人相視片刻,哈哈大笑起來。

牛車緩緩而行,老牛回頭看了眼兩人,搖了搖頭繼續往前,不同地域,便有不同風景,第二日下午,便到了長鎬城,兩條交織的長河,千帆如雲蓋劃過河面,四通官道商販來去,也有滯留許久的胡商領著胡姬在胡音漫漫裡跳上一曲,贏得一些今日飯錢。

陳鳶望著遠方巍峨、古老的城牆、繁雜而熱鬧的集市從眸底漸漸過去,那是一道道人間獨有的煙火氣。

到的第三日上午,在長鎬城停留些許時間,出城三十里,鎮海向他告辭,近乎半月同路,讓和尚心生感慨。

“飛鶴道長有你這般好友,當真暢快之事。”

陳鳶壓著倚靠,向他笑了笑:“有什麼好感慨的,伱不也是?”

鎮海愣了愣,旋即豎印垂首,再抬起時,紅光滿面,大笑起來,僧袖一拂,嘩的縱身飛去路邊的林野。

“哈哈哈……貧僧鎮海,來日再去尋陳兄!”

笑聲、話語久久迴盪,那飛去的身形也消失在了林間。

……

“這鎮海和尚應該沒什麼好友。對吧,師父?”

陳鳶回頭看去車裡的師父,老人撓了撓腋下,翻了一個身繼續呼呼大睡,眼皮都懶得睜一下。

他笑了笑,朝老牛吩咐了一聲,牛車再次緩緩而行,消失在城外官道盡頭。

不久之後,便駛入真正的西北之地,路途上多了在鶴州看到的景象,拖家帶口的人惶惶往南、東而行。

官道、鄉間還有晉國西北邊軍的騎兵飛馬賓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