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鳶回頭看了一眼:“那為什麼不跟你大母說?”

一旁的小女孩脆生生的搶先說道:

“跟她說過了,大母不識字,看不懂上面寫什麼,又不敢拿走,二叔又會發瘋的。”

“嗯,大叔等會兒翻來看看。”

“但不許拿走!”

看著兩小孩正經的表情,陳鳶笑著點點頭,能讓一個瘋子都在意的東西,必然是心裡一直掛著的,比如師父。

不久,他將孫正德還有師父叫了進來,牛車也停去後院裡,知道這家裡還有個瘋漢,胖道人就感到頭大。

見老婦人要生火煮飯,急忙鑽去了灶房幫忙,可發現沒什麼柴米油鹽,連菜都沒多少,乾脆去了鎮上買一些回來,挽著袖子,意氣風發的讓常氏在一邊好生歇息。

到了吃飯的時候,一大桌的菜餚看的兩個孩童目瞪口呆,可還是等到陳鳶三人拿起筷子,他倆才動手夾菜吃飯。

夜色降下,陳鳶藉著診治的藉口,來到婦人的兒子房裡,瘋漢早已醒過來,蹲在牆角呆呆的出神,陳鳶朝他施了一個障眼法,便過去將床上被褥揭開,從最底下取出了兩孩童口中所說的冊子。

書封沒有名字,應該是買來的時候就是空冊子,上面殘留不少泥土的痕跡,翻開第一頁,滿滿的字跡,猜得不錯的話,是這漢子還未瘋之前所寫。

“正月,孟春。兄長離家時,其實留有書信,我不敢拿給母親還有嫂嫂看,上面之事,皆是子虛烏有。”

“正月,首陽,嫂嫂回了孃家,留下二子。母親雙腳有疾,難以照顧。心中憤慨,決定尋回兄長,若是死了,就帶回安葬。”

“陬月,我打探到了兄長的一些訊息,原來他並沒有走遠,幾年來都在這附近,不知是不是不願見我,守候了多日,也不見他出現。”

“二月,麗月。我見到了兄長,還沒上前,忽然又不見了。”

房裡燈火搖曳,陳鳶翻著一篇篇類似日記形式的記錄,看得出是這瘋漢出去尋兄的過程,不過中間似乎斷了一些,書頁有撕過的痕跡,他翻去下一頁。

“……我找到了兄長住的地方,就在一處山腳下,我趴在很遠地方,悄悄看著他出門走進了山裡……我進了他屋子,裡面讓我感到害怕。有許多桌子,桌上有很多壇,貼有符籙……還有奇奇怪怪的東西,像是祭祀用的。”

壇?

陳鳶皺起眉頭,這讓他想到盜孩的那幫人。

日記繼續。

“我偷來了兄長一本書跑了出來,書裡中記載令人匪夷所思,其中有段,說地下有人,掘土三百尺,能聞嘶吼、人語。”

“花月,今日我被兄長找到了,他將書拿走,警告我不要再找他,他說他在追尋父親的下落時,發現了一些事……需要他去做。我不明白,什麼事能讓他拋棄妻子。”

“十二這天,不知怎的起了大霧,我再去尋兄長想要勸他回家,就見他抱著罈子走進了山裡,我尾隨後面想看他到底做的是什麼事。”

記錄到了這裡,字跡變得有些歪斜,像是手在顫抖中寫下的。

“……我不該跟去的,霧裡的山很古怪,它好像是活的,視線的餘光裡,我看見它輕輕晃動……它又動了……好像人,睜開了一隻眼睛,像天上的圓月。”

“那隻眼睛在霧裡看著我,隱約好像還聽到了它的聲音,想要叫我過去,我跑了,不敢停下。”

“酣月,我生了一場病,躺了幾天……這次我一定要找到兄長……”

記錄到了這裡就沒有了,往後翻都是空白的紙頁,陳鳶猜測後面,他或許就是尾隨他兄長去了柳莊。

但是那山,還有眼睛到底怎麼回事?

難道是壓勝術?

他想著看去牆角,瘋漢縮在角落,呆呆的望著地上出神,雙唇卻在微微嚅著,發出常人難以聽到的聲音。

“月亮進來了,山要吃人了。”

上方的窗欞,月色正傾瀉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