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整個南江城百姓都會記得。

一撮一撮的稻穀被收割下來,又即時甩掉稻杆,被放在麻袋裡扛到路邊,一畝割完,路邊整整齊齊擺了十來袋穀子,一畝就有十來袋,之前他們三畝都是沒這麼多!

今日太陽極大,一大早就曬得人汗水直冒,聶知縣天剛亮就隨著官差們出城了,他以為自已來得夠早,沒想到趙氏夫妻和安定王竟然比他還早,一問才知道,這幾人昨晚竟然直接住在村裡。

聶知縣心裡腹誹一句‘要不要這麼拼’,臉上倒是佈滿真誠,他今日沒有穿官服,穿著常服,隨從和官差們下田幫忙,李長憶穿著一身白袍,遺世獨立似的,沒有了往日的溫和,板著一張臉站在那裡,三米之內無人敢近。

趙雲璟和周慕嬌春風滿面,他倆對這一季的產量是心中有數的,再加上最後這十來天周慕嬌每一個村子都巡過,村民們施的肥都是她親自兌好的——搞事業她想不靠玄學,但南江城百姓剛剛經歷天災,他們急需要一場大豐收來提神,同樣的,大梁國也需要,於是她便順水推舟,用了玄學。

況且她這體質搞不好什麼時候就消失掉,不用白不用,用一次就少一次這是理所當然,用光了她也不可惜,但要是一次也沒用就讓它跑了,再過一百年,回想起來她那都是要拍大腿哭一場的。

“大人,這是方里正家一畝的穀子,統統在這了!”

聶知縣親自掌秤,胡沛然在旁邊記數,稱一袋記一袋,旁邊圍了一圈的城中百姓,離聶知縣得近的,胡沛然還沒記上呢,就先幫唱了,十三袋稱完,胡沛然還沒求和,就有人先撥好了算盤,大聲叫:“一千斤!畝產一千斤!”

一千斤!以前他們五畝田都沒得這麼多!

曬乾脫了殼最少也還有七百斤米,而且米糠也是有用的,災年的時候,能有糠餅吃的也算是富戶了!

周圍人聲鼎沸,方波過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他顫抖著手去看胡沛然的本子,託推廣團的福,在這幾個月裡,他們這些窮苦老百姓也能勉強認幾個字了。

胡沛然正好寫下數量:方家村方波,畝產十石。

“胡,胡大人,我家一畝,真有十石穀子?”

“穀子全擺在這了,還能騙你不成。來,來兩個人,給方里正重新過稱。”

方波瞪著眼睛將自已家的稻穀重新過秤,數也認真記,最後一合計,十石還多十來斤!

“爹!娘!我們家豐收了嗚嗚嗚……”

方波埋首大哭,城裡的人只道他是喜極而泣,方家村的人卻知道他是悲從中來。

家裡不缺糧了,家中卻是一個親人都沒了?能不悲涼嗎?

不過方波也沒哭幾聲,他很懂分寸。

今天是個豐收的大日子,值得擺酒慶祝的好日子,這樣好的日子大家喜氣洋洋的,偏他發喪,誰見了不說一聲晦氣?

方家村的尖叫聲此起彼服,幾里外的南風村也上演著同樣的場景。

趙雲璟和周慕嬌到的時候已經過了晌午,正是一天中太陽最大的時候,平時這個時候大家大多在家裡躺著或是在樹蔭下納涼,哪怕是農忙天,這個點也得歇一歇的,今天村民們就像是吃了十全大補丹,個個不知疲倦,在田裡揮汗如雨,歡聲笑語不斷,不知是誰唱起了從久遠時期傳下來的豐收小調,一調起,眾調跟。

書上說的風調雨順,國泰民安,大抵就是眼前這幅情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