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希爾就又對廚師咕噥幾句,廚師竟然連連給周大林鞠躬。

周大林一臉錯愕地看著夢希爾。

夢希爾一臉壞笑說:“你說為了獎賞沃爾夫先生的廚藝,準備給他三千馬克小費,他等著你掏錢呢!”

“夢希爾,你太欺負人了吧?要我吃你的狗剩,還要我掏錢打賞你的廚子?”

“你再不掏錢,我就跟沃爾夫說,你覺得三千馬克無法表達對他廚藝的敬意,要打賞五千!”

“別說了,你別說了,這錢我掏!五千我夠在旅館裡住一個月了!”

這一下,周大林老實了。夢希爾發起壞來,比他狠多了。

打發走廚師,夢希爾一本正經地對周大林說:“現在,你知道在機場,出租司機為什麼不載你了吧?”

周大林還是不明白,一頭霧水地看著她。

夢希爾說:“在德國,尊重別人的勞動成果,是最基本的美德。沃爾夫給我們做了菜並親自端上來,無論我們喜歡與不喜歡吃,都要吃光,這才是對他的尊重。這也是德國人吃飯不能剩下的主要原因,並不是單純為了節約,還是對做這個菜的廚師的尊重。你吃不掉,最好不要買那麼多,剩下飯菜,會被別人恥笑。”

周大林聽著就點點頭說:“嗯,這個習慣不錯,你解釋的也挺好。可是,這跟出租不拉我們,好像並沒有關係啊?”

“怎麼沒有關係啊?”夢希爾說,“幫客人把行李提到計程車上,在我們的出租司機看來,是他應盡的職責。可是,你把他該做的事情替他做了,他會認為你不願意用他提行李。為什麼不願意用他呢?嫌他不衛生,或者是嫌他笨手笨腳,這就是對他的不尊重。德國人的觀念,是以人為本的,尊重別人的同時,也要尊重自己。他認為你不尊重他,所以會生氣,不載你。”

“說半天,就是一根筋唄。”周大林就一本正經評價說,“我該做的就是我該做的,我該做的你做了,我就宕機了,不知道怎麼辦好,於是惱羞成怒,下面的程式直接不執行了,所以不拉我們了。我給你做了吃的,按照程式,不管好吃難吃,你下一步就是吃下去。你沒有吃下去,程式就亂套了,廚師宕機了。哎,你們德國人,都是電腦控制的機器人吧?”

夢希爾瞪大了眼睛看著他,半天突然就笑出聲來,接著就笑彎了腰。

好一會兒,她才揉著肚子直起身子來說:“周大林,你到底是什麼做的啊,這麼奇葩的道理你都能想出來!”

於倩聽著他的解釋,也給逗笑了。

這一頓晚宴,雖然開始的時候吵吵鬧鬧,但總的氣氛卻是歡快的。連於倩都覺得,跟周大林在一塊兒,簡直太好玩了。她活這麼大,從來都沒有這麼快樂過。

做閨女的時候,家裡窮,只知道幹活掙錢。嫁人了,還是得拼命掙錢。在她的字典裡,生活兩個字的意思,就是為了生存而活著。

原來,生活在周大林這裡,可以這麼輕鬆愉快。

一個月前,她已經和丈夫離婚了。

她只是覺得,和那個人在一起,太平澹,太無味,太累了。

而且,她被趙世豪那樣侮辱過。這個秘密,需要一直瞞著丈夫的,心裡一直對他有愧疚感,就更累了。

楊絳說過,每一個結了婚的女人,都是做為丈夫的,那個男人的臉面啊!她已經把他的臉面給扔掉了,還怎麼整天面對他?

特別是,周大林在提拔她,給了她可以過另一種生活的希望。他也提醒她,等她在臨水成為人物的時候,再考慮離婚,等於是又給自己披上了一層不道德的枷鎖。

周大林跟她說這句話不久,她就下了離婚的決心。

晚宴的後半部分,就是在愉悅中度過了。周大林不再懷疑夢希爾對他不利,也就不再針對她,開始忽悠著兩個女人,讓她們高高興興的。期間夢希爾和於倩還一人喝了一瓶塔尼史酒莊產的紅葡萄酒。這酒是塔尼史家族專門送給西蒙家族的收藏品,市面上見不到的,口味十分純正。

周大林是不喜歡喝紅酒的,但看著沃爾夫拿了專門的醒酒器過來,一臉嚴肅鄭重地開酒,倒酒入醒酒器,再微微晃動,很有儀式感。夢希爾在一邊又專門介紹這酒的來歷,以及兩個家族之間的交往故事,他不由來了興趣,也要了一杯。

紅酒好與壞,他根本嘗不出來,跟豬八戒吃人參果也差不到哪裡去。但有時候參加一些高檔聚會,對這東西一竅不通也是有失臉面。

於是,他又聽著夢希爾嘮叨一番如何品酒。從酒的顏色、殘渣判斷年份和發酵程度,如何用舌頭的前後來品評鮮度和純度,等等。

夢希爾出身高貴,也上過專門的禮儀學校,又受家庭的耳濡目染,這方面堪稱行家,說起來一套一套的,連於倩都聽的入迷,長了不少學問。

不知不覺,周大林也暴殄天物一般,幹了一瓶塔尼史。

他可萬萬沒想到,夢希爾這個大小姐的報復心,比他可不止重出了一倍兩倍去。他還以為在晚宴上讓他破費了三千馬克,夢希爾就此算完了。

其實,夢希爾的報復,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