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進入八月,天氣依舊炎熱。

新聞裡,開始出現「碳排放」這個新詞,大家都在關心世界變暖。

周大林沒心思關心這個。

世界遠沒有走到末日的那一天,至少在他已知的往後十幾年裡,這世界還是好好的。

他還是關心點眼前的事情吧。

這天下午,他又去了省城那個不對外營業的私人會所。目的,是和夢希爾例行會面。

為了防止趙世豪知道,他和夢希爾已經狼狽為奸,這個會所無疑就成了他們見面的最佳場所。這裡趙世豪進不去,也看不到他們。

在會所裡說計劃執行情況的時候,夢希爾告訴了他一件事情,引起了他的注意。

這一段時間,夢希爾正不露聲色,按照周大林給她制定的計劃,一步步地為她和趙世豪合資的工廠走入破產程式,創造條件。

趙世豪很聰明,如果夢希爾做的太露骨了,會很快被他發現真實目的,他極有可能會有所防範,讓夢希爾達不到目的。

而周大林的這個計劃,並非是真的讓夢希爾把自己的工廠弄破產。他僅僅是想利用破產清算,把趙世豪給嚇跑,逼走這個禍害。

如果工廠走入破產程式,面臨清資,做為負責人和股東,趙世豪有不可推卸的責任。他又是工廠的直接管理者,這裡面不清不楚的東西太多。一旦外部勢力介入清算,趙世豪有可能面臨指控,甚至有可能要坐牢。

到那時候,他所有的個人資產,都很難保住。

但一個企業,從正常經營到走入破產,是一個漫長的過程。像夢希爾這個工廠,雖然暫時經營困難,離著破產卻相差很遠很遠。

如果這時候,夢希爾不顧一切地公開設法破產,趙世豪很快就會猜到她的真實目的,並在漫長的破產過程中,想到應對之策。

所以,這事兒得有計劃,有步驟,瞞著趙世豪,偷偷地去做,要有突然性。等趙世豪知道的時候,所有手續基本完成,他也就無力迴天。為了不在後續的程式裡變成罪犯和窮光蛋,他只能選擇跑路。

周大林是瞭解趙世豪的。他聰明是夠聰明瞭,唯一吃虧的,是文化過少,對專業財務更是一竅不通。

按照計劃,夢希爾以工廠財會不規範,稅務部門追責為由,讓隸屬於她的西蒙公司財會主管,帶人插進來,幫著趙蕾的財務部門做賬。

趙蕾只是個高中生,自學考的會計證,比起夢希爾手下金融專業研究生畢業的財會主管來,專業知識就差的太遠了。

趙世豪這種玩陰謀詭計的人,一個最大的特點,就是有事憋在心裡,不對任何人透露。這樣,他和趙蕾之間溝通就存在問題。夢希爾設法在財會審計資料上做文章,讓工廠符合破產條件,就變得十分簡單了。

固定資產週轉週期,資產佔比、流動資金週轉率、呆壞賬佔比,等等這些專業資料,連趙蕾都不知道統計這個有什麼用。她不知道,這些都是衡量企業能否經營下去的重要資料,因為她沒有經歷過破產程式,沒有這方面的經驗。

財會主管過來,對趙蕾擔心的做賬、平賬視而不見,卻在一些她弄不明白的資料上下功夫。做賬的時候,又發現趙蕾經驗少的可憐,直接就明目張膽地做了一個破產賬,趙蕾卻絲毫沒有發覺,還為主管沒有發現她拙劣的平賬技巧而沾沾自喜。

趙世豪只是聽趙蕾說,西蒙公司財務主管過來做賬的事,也沒有弄明白,夢希爾好好的派財務主管過來的真是用意。

但他還是十分敏感,也十分聰明的。

這個時代,國稅、地稅還邊界分明,對企業賬目的要求,也不是那麼嚴格,他們又不是上市企業,根本用不著如此嚴格賬目。真不過關,從相關部門裡請個專業的過來,幫著做做賬就完了。

人家巴不得你去請,也好私下裡掙點外快。

錢都掙到手了,還好意思不給你過?

本來十分簡單的事情,夢希爾為什麼非要搞這麼複雜呢?

僅憑這一點,他就察覺到不對了。

夢希爾可不是在這裡待了一年兩年了,連如何應對稅務部門檢查她都不瞭解?這不可能。

直覺上,他覺得夢希爾肯定揹著他,在搞什麼陰謀。而且,這個陰謀,應該是衝著他來的。

在西蒙公司裡,夢希爾是西蒙三世,除了張啟航這些跟班和親信,趙世豪平時想見夢希爾,也是非常困難的,他甚至都不知道夢希爾平時在不在公司。

據說,夢希爾很少在臨水。她在京城有一套四合院,多數時候是住在那裡,只有公司有事,才會飛來臨水。

所以,正常的時候,他一月都見不到這洋女人一次。

無法見到夢希爾,他就無法透過察言觀色,來猜想夢希爾到底要幹什麼。

可是她的助理張啟航,就在他廠裡當副總啊。這當然是夢希爾派過來監督他的,他一樣可以透過張啟航,來反向打探夢希爾的真正意圖。

他想的挺好。真正接觸張啟航,想從他嘴裡探聽夢希爾點什麼事,他這才發現,這小子看著傻乎乎的,其實是大智若愚。關於夢希爾的任何情況,他都守口如瓶。一個字也不會說。

他要沒有這兩下子,也當不了夢希爾的助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