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再長的宴席,也有曲散人去,再精彩的戲劇,也有落幕的那個時刻……

此刻,他心裡已經充滿了傷感,低下頭去,眼淚落到紙杯裡。

紙杯裡,是盪漾著的女兒紅……

掀起你的紅蓋頭

看滿堂燭影搖紅

十八年的相思

盡在不言中

“我有戴上紅蓋頭的那一天嗎?那時候,來揭我紅蓋頭的那個人,會是你嗎?”

她喝醉了,看著他,用顫抖的聲音問他。

“我只為你戴紅蓋頭,你不來揭,我一輩子也不會戴它!”

說罷,她突然放聲大哭。

他慌亂地站起身來,繞過茶几,撲向她,把她緊緊地摟在懷裡,吻幹她眼睛裡不斷溢位來的淚水。

淚水鹹澀,依如他此刻的心情。

兩個人就那麼相依相偎著,一起沉沉睡去。

以後的日子裡,兩個人要麼在酒店裡相依相偎,要麼就一起手挽了手出去,去那個同裡小鎮,徜徉在那些蜘蛛網一般的小巷子裡,或者相互依偎著坐在石橋上,看著橋下的河水,映出他們身影來。

第三天的時候,他們終於等來了烏篷船。

看著五十多歲的艄公,搖著櫓,慢慢接近石橋的時候,他突然衝著艄公大喊:“大爺,我們能坐坐你的烏篷船嗎?我給你一千塊,包你一天!”

艄公將烏篷船停在了岸邊的石階那裡。他就拉著她,像兩個十幾歲的孩子一般,飛快地跑向石階。

吳農鄉音難懂,她在南方生活的久了,知道怎樣去和本地人交流。

艄公是到小鎮上走親戚的。可以掙一千洋錢,親戚便可以改天再走。

“你只管走,我們替你看著船,你儘早回來就是。”

她和艄公連比劃帶說,終於達成協議。艄公只把禮物送到親戚家裡,坐一會兒就回來。

原本他是打算在親戚家裡喝酒的,還帶了自家釀的一罈米酒。如此,這壇米酒便可以省下,不用帶過去了。

聽說有米酒,他就高興了,說是要去岸上再買些小菜回來。

“不要買許多。”艄公就囑咐他,“倷這裡有醃煮的蠶豆,也一併留下些好了。”

他就去岸上買了只燒雞,買了兩條熟魚,還買了些燻肉,又買了她喜歡的紅糖紅豆粥,一併弄到船上來。

沒過多久,艄公回來,問他們要去哪裡?

“隨便哪裡。”他就說,“你去哪裡,我們便去哪裡。”

艄公就笑了說:“你俚是出來觀景的波?倷是要回家的。從此往南,有大小湖泊一百多個,景色蠻好看的。”

“那就跟你回家。”她就說,眼神裡透著興奮。

出了小鎮,一路向南,順流而下,水面漸漸寬闊,卻很是平靜,無一絲波紋,宛如一面鏡子。

艄公便固定好了櫓,從艙裡搬一個小矮桌在船尾,將周大林買的小菜都擺上,又盛一碟蠶豆端上來。最後拿出兩個黑瓷碗來,放在桌上。

“大爺,再拿一個碗,咱們一起。”周大林就邀請他。

艄公亦是好酒之人,當下也不客氣,又拿一隻瓷碗,放在一側,去艙裡拿一個五斤的罈子過來。

罈子裡裝的,便是他自家釀的米酒了。

兩個人依舊相依相偎,靠船艙一邊坐著。艄公坐了船尾,有時看看船走偏了,還要去擺弄幾下櫓,正了船頭,再坐下。

米酒醇香,喝的時候感覺不到有多少酒意,後勁卻是不小。三個人一路聊天喝酒,到得一片大湖的時候,於曉萱酒意上來,愈發地嬌豔,卻不捨得放開周大林,也不怕艄公笑話,依偎在他懷裡,摟著他不願意鬆開。

“尹戈毛烏頭曾皮偶亮。”

艄公就咕噥一句土語,再用半生不熟的普通話問周大林:“你俚是剛剛結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