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明遠不客氣地說:“你是古城鎮出來的,我也是古城鎮出來的,我們是發小,這是連智力障礙者都能搞清楚的,你寧死不承認有用嗎?這不是明擺著跟檢查組過不去嗎?至於是不是搞掛靠,現在你就是承認了永豐鋁業會出證嗎?躲那麼遠幹什麼?願意查就查唄,腦袋掉了不就是碗大個疤瘌嗎?怕死就別想發財,想發財就別怕死!儘快代表永豐鋁業去工地露個面,檢查組找到了就正面對待,別把一大堆事都扔在一邊。這些事都理順了,工程款就會到位,後續工程也跑不了。”

車宏軒點點頭說:“好的,我一會就過去。上次劉主任跟我交代,人我堅持一個月,到時候什麼問題都會解決,我心裡有點擔憂。”

古明遠說:“不要分心,一定要把活幹好。昨天市裡找我了,要求工地要按期完成,不能引起群發事件。我從市政府出來去工地轉一圈,感覺你那夥人還不錯,進度挺快,質量也可以。聽說全部實行軍事化管理,這很好。老史也不錯,不僅認真負責,技術上也很內行,你把工地交給他不會有問題。”

“這些都沒有問題,關鍵是錢怎麼辦,再不解決就會陷入絕境。”

古明遠皺起眉頭想了想說:“現在還不行,檢查組在,不能頂風上。你可能還不知道,前兩天劉主任跟檢查組都幹起來了,扔下個報告就躺進院了。”

“那就是說,檢查組不給出結論工程就不能進入正常軌道?”

“膿包總得出膿,船到橋頭自然直。”

車宏軒堅持說:“我這邊很難,一百多號人,滿車間、滿現場都是材料,錢不到位可能很快就會癱瘓。一旦出現這種局面不僅會嚴重影響工期,還會產生很大損失。我們寫了個請款報告,已經交上去了,不知道你看沒看到,增項連同價差在內,總價已經突破兩千萬,撥款剛剛達到百分之六十,無論如何也幹不完。如果辦公樓不能簽約,預付款就泡湯了,這邊進度款再拿不到,豈不是死路一條?”

古明遠陰陽怪氣地笑了笑。

車宏軒不明白他笑什麼,看著他迷惑地問:“有沒有確切訊息,檢查組什麼時候會撤出?”

“檢查組是你身邊人請來的,我怎麼會知道?再說,如果確實搞不下去了,那就順其自然吧!”

車宏軒很震驚,他沒想到古明遠會說出這種不負責任的話。

兩人站了一會,誰都沒再說什麼。這是開工以來兩位老同學最尷尬的一次會面。

古明遠打破平靜說:“我要走了,告誡你不要怕,不要慌,不要礙面子,不要怕丟人。”

車宏軒想著這幾句話。

跟古明遠分手後,車宏軒一直心急如焚地站在那棵小樹下,思量很久

按照古明遠的要求,車宏軒乾脆開車上高速,去工地“露面”。

中午,車宏軒來到工地,挨個地方轉轉,最後到正在安裝的兩個樓棟去看情況。這陣子天氣正熱,好多天不下雨,現場到處塵土飛揚。儘管水泥修建的臨時施工道路上修了好多處減速帶,可那些送水泥的攪拌車,還瘋了似地開進開出。那些送貨的拖拉機、大小三輪車也不甘示弱,絕不會輕易減速。每輛車過去都會帶起漫天灰塵,老半天飛散不盡。塵霧起處,人們沒辦法睜開眼睛,滿身灰土,蓬頭垢面。

車宏軒不明白,現場為什麼不灑水,這和以前不一樣,像是沒人管事。他閉著兩眼,鑽過塵霧,跑到正在施工的一個樓門,上樓挨個房間檢視安裝完的窗框,一直爬到頂樓才找到正在忙著的工人。在這個樓門,他看到了被嚴重汙染的窗框,但並沒有找到被破壞的窗框。他非常清楚,對產品質量造成嚴重影響的,可能並不僅僅是被破壞,而且還包括被水泥汙染的部分。汙染不僅有可能將噴塗膜破壞掉,還將產生大量的清理工時。

車宏軒滿身是汗,又落上一身灰土,和泥了,他抓了把汗,喘著粗氣問大家:“怎麼樣,還順手嗎?”

工人們正忙著,有的拿衝擊鑽鑽眼,有的拿水平尺量著。

有的往洞口裡打發泡膠,每個人的迷彩服的前胸後背都被汗水浸透。現場放著一桶礦泉水,水桶嘴上扣著半個飲料瓶子,不時有人來喝水。

車宏軒渴了,也像工人那樣,拿起那個半截飲料瓶子,倒上水猛喝幾口。

有個小組長,手裡忙著,見老闆問話馬上笑著回答說:“老闆放心,我們一定幹好。一旦趕不上工期我們還可以加班加點,只要材料供得上,我們不會有問題。”

車宏軒湊過去,見他手腳麻利,幹活不含糊,就高興地說:“

一定要注意安全,到窗外邊幹活要按要求繫好安全帶。”

“這個老闆請放心,我們是王八拉車——規規矩矩,按制度幹!你只要把工資準備好就行,到時候別開不出工資,大家翻臉了就沒意思了。我們撇家舍業的出來打工,整天像個驢似的,不為別的,就為掙點錢養活老婆孩子。”

車宏軒笑了說:“這個大家儘管放心,我就是砸鍋賣鐵也不可能拖欠工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