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高中畢業生,又是班長,讓我去幹這個是不是不太合適?至於我父親,你應該知道,他在糧庫就是個工人,哪有能力能幫忙?”

唐大愣子露出兇惡的目光,痛斥道:“你別忘了,你媽是地主婆,你是地主崽子,專政物件,需要監督改造!我們這地方窮,沒別的地主,就你媽是,幹你得幹,不干你也得幹,沒人慣你毛病!愛哪哪告去,我就這樣安排了!你記住,在我們這一畝三分地我吐吐沫是釘!不管是你還是其他人都得聽我的!來這裡是龍你得盤著,是虎你得臥著!”

這不亞於當頭一棒。

車宏軒蒙了,兩眼迷濛,無精打采地走出隊部。他感覺痛苦,感覺無助,漫步走到南河沿,又來到那棵老榆樹下坐下。

不可迴避,自己身上已經有了一個感情傷口在滴血,現在又捱了一刀,讓他感覺到前途的渺茫。

他痛,痛的撕心裂肺。可他必須面對,像張老師說的那樣,不能戰勝這些困難自己將一事無成。沒別的辦法,這是社會,這不像在學校那樣可以任性,這隻能逆來順受。

看看時間不早了,他鬱悶地走回家去。

剛到家門口,王秀正好高高興興從學校回來。

畢業生都回家了,她卻被學校留下來幫助搞文藝演出,原因是有位音樂老師要休產假。

王秀滿面春風,兩眼滿是喜悅的目光,略一歪頭說:“哎,告訴你個絕好訊息,學校要留我當老師,教音樂。”

車宏軒眨眨眼,像一位雜技演員一樣,立即掩飾住內心的極度痛苦,變得笑容滿面,兩眼也露出溫和的目光,讚歎地說:“太漂亮啦!我正心疼呢,就你那細皮嫩肉的那嗆得住農村的風吹日曬,用不了多久就會變成黑乎乎的村姑了!”

“村姑怎麼了,你和我說話怎麼總是帶刺?”

車宏軒哈哈笑了,故意逗她說:“春姑好,黑了更結實,醜妻近地家中寶啊!”

“想得美,黑了也輪不到你!”

“知道,單相思而已。”

“胡說八道些什麼?”

車宏軒開心地笑了說:“逗你玩呢,別往心裡去。”

“我跟你說,就是下地務農也沒什麼了不起!那些知識青年哪個不比我嬌貴,還不是整天的風裡來雨裡去?好歹我也是農村長大的,見過風雨,又跟你釣過魚侍弄過自留地,怎麼也比她們強。”

“你知道他們父母是什麼心情嗎?”

“意恐遲遲歸,這還用說?”王秀鼓起嘴甜甜地笑了。

“一定是的,兒行千里母擔憂啊。你真是福中之人,機會難得,一定要好好幹,爭取做出成績!”

“努力努力再努力!”

車宏軒像糊弄小孩子似的舉起拳頭揮舞一下,算是鼓勵。

“對了,你有沒有去報到?”

“去了,小隊給我安排個好工作。”

“是嘛,我估計差不了。我們這屆班幹部回到家鄉大大小小都有個名分,當然就數古明遠了,做了大隊青年領導。”

“讓我去掏大糞。”

王秀“噗嗤”一聲捂嘴笑了,開心地說:“不錯不錯,幹那活時間隨便,幹多幹少隨便,沒人敢上前惹你,看來唐隊長對你很關照啊!”

“我跟你說的是真的,太憋氣了,真想一個電炮打他個鼻青臉腫!一樣的畢業生,古明遠做了大隊領導,李思雨做了小隊領導,我呢是一落千丈,竟然被當成地富反壞右來看待,難以接受。他奶奶的,此仇早晚必報!”

“這倒是不近人情啊!我看這樣,不如去綜合廠做臨時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