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秀娟接過汪河手裡的東西,知道那是按農村禮數買的四色禮,笑著問:“一直呆在工地?”

汪河點點頭客氣地說:“我把工棚都搭好了,老史和常大叔過完十五就會過去。”

孫秀娟問:“錢的事怎麼樣了?”

汪河只得實話實說:“去年掙了二十多萬,我爹一出事花得差不多了,來找你就是請你陪我去找我大叔,請他幫一把。”

孫秀娟知道汪大哥的事,也知道汪河把父親撈出來沒少花費。這種花費無可厚非,不能指責。可她擔心,錢花沒了工程怎麼幹?她只能面對現實,點點頭果敢地說:“好吧,我陪你去!”

孫秀娟父母聽了女兒的情況通報,知道這件事不能再阻攔了,不只能順著女兒,便點頭同意讓女兒和汪河一起去陪車宏軒吃年夜飯。

汪順老兩口子正為兒子婚事咳聲嘆氣,想起打架的事,更是肚子都悔青了。大嫂這會兒正數落大哥,突然見到大雪紛飛中汪河帶著孫秀娟大搖大擺的走進來了,一下樂開了花。

大嫂猛然站起身往外看,不知道如何是好,話都說不出來了,彷彿是在做夢。

大哥看看,激靈靈搖搖頭,擦擦眼睛再看,嘴裡嘟囔著:“可不是嗎,是小河和秀娟!”

這時候老兩口才如夢初醒,趕快迎出去。

大嫂迎面接過孫秀娟手裡的東西,順手拉住她的手。

孫秀娟正準備行禮,大嫂拉著不讓,趕快請進屋去。大嫂急忙找出一條新被子,墊在炕沿上讓孫秀娟坐,又埋怨汪河不打招呼,家裡沒準備。

大哥叫出汪河小聲罵道:“你他媽混蛋!昨天怎麼不說一聲?這算什麼事?這家裡什麼都沒有,你讓我怎麼辦?”

汪河笑了說:“什麼都不要,我們今天去泉山見我大叔,最好你和我媽也去,帶幾個我大叔愛吃的菜,我們年夜飯在山裡吃。常大叔說如果我大叔不答應我,就讓我媽在哪裡哭,一直哭到他答應我為止。”

汪大哥窮則思變,毅然堅定地說:“行,如果你媽一個人哭不頂用,我也哭!人怕見面樹怕扒皮,為了你我這張老臉不要了!車老大就是再不高興我也去!反正我是奔他來的,下半輩子還得告他吃飯!不管怎樣我們是借光姑舅親,打碎骨頭還連著筋呢,這一點他得認!沒什麼好說的,跟他是破褲子纏腿,狗皮烏拉沒反正。行啦,我先把雞殺了,再準備幾個菜。”

汪河陪著孫秀娟聊天。

大哥、大嫂面帶甜蜜笑容地忙起來。

大哥說:“宏軒從小愛吃麻花果、土豆魚,我們還要另外準備幾個過油的菜。”

四點多鐘點,大哥、大嫂裝好了菜,四人坐上三輪車,冒著漫天大雪去泉山。

山裡的狗已經叫起來,三輪車停在泉山腳下,四人沿著彎曲的雪路向上走去。路面因為有浮雪,很滑,不小心就會摔倒。

大嫂僅僅抱住孫秀娟的胳膊,很怕她滑到,弄得孫秀娟怪不好意思的。

狗叫了一會,山門開啟,車宏軒和老周走出來。

一見面,大哥老著臉皮,好像以前沒有發生任何事情,一邊擦汗一邊看著車宏軒驚訝地說:“宏軒,你怎麼瘦成這樣?快不認識你了!你要挺得住,山不轉水轉,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你會東山再起的!一定要有這個肚量,不能自己懊糟好歹的,往開想。一生中誰還沒有個三長兩短的?你可不能趴下,我們還都等著你呢!我當年開冰果店的時候賠得兩眼冒金花,束手無策,也沒像你這樣躲到大山裡不見人。你有那麼多好同學、好朋友,翻身那是易如反掌的事!”

車宏軒想想,也只好忘記前嫌,笑笑,擺手示意不要說下去了。看看漫天大雪,兩手掐腰,迎著風吹雪飄,像電影裡偉人的特寫,頗有些做作地感嘆說:“瑞雪兆豐年!沒想到會下這麼大雪,希望再下幾場大雪,風雪迎春啊!”

老周說:“這肯定不是最後一場大雪,山背子裡的冰雪到‘五一’還有沒化的呢,竇娥冤裡六月份還下雪呢。”

“一邊去!說話有勁不用上糞!”大哥瞪他一眼,本來看到他就不煩別人,現在又來添嘴多舌,便給他一句。

老周憤怒了,本來因為搬家的事對老汪就是一肚子氣,正好沒機會出氣呢,便指著汪大哥喝道:“我告訴你老汪,你他媽別跟我這麼說話!這不是以前了,沒事你就拿我墊牙,喝酒的時候得給你先倒上!你現在狗屁都不是,落配的鳳凰不如雞!以後少跟我來這套!”

汪大哥也憤怒地罵道:“喂呀,幾天沒見你還出息了!竟敢跟我媽媽的,你他們也敢狗仗人勢!要不是我今年不順,一個大嘴巴扇你個滿地爪牙!”

車宏軒喝道:“行了,大過年的都把嘴閉上!”

大嫂也埋怨說:“誰不說的呢,熊瞎子看不上猴!都是半斤對八兩,豁牙子吃肥肉——肥(誰)也別說肥(誰)!就著閻王爺打盹的時候你們就偷著多活幾天吧!”

老周老婆也來一句:“還不是彎刀對著瓢切菜,瘸驢背個破口袋!”

車宏軒又喝道:“行了,以後大家如果想交往就要不計前嫌,相互尊重,不能見面就像烏眼雞似的!”

大家這才一笑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