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點鐘,老史電話過來:“情況不好,隨著國家平抑價格訊息的破滅,價格飛漲,你趕快回來吧。”

車宏軒心裡一震,撂下電話,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這時候豔陽高照,湖水澄清,自由世界,車宏軒把酒臨風,哪裡還想回去?

謝蕊芬看出車宏軒接完電話高興了,儘管她不喝酒,卻也覺得一下心情好起來。

事實證明車宏軒的判斷是完全正確的。從五月十七號到五月二十五號,僅僅幾天,有色金屬材料價格出現了歷史上從來沒有過的飛漲。鋁錠價格已經漲到兩萬六千八,每噸漲了一萬三;型鋼從三千多漲到六千多,翻了一倍;銅從每噸八萬,漲到每噸八十多萬,漲了十倍。這種漲價,毫無疑問給施工單位和生產企業帶來滅頂之災。以後幾天,也許漲幾十,也許降幾十,相對穩定在這個價格水平上。

這時候車宏軒公司的加工生產已經是熱火朝天地幹起來了,切割鋁型材的尖叫聲不絕於耳,車間裡外到處是半成品。由於每天要加工三百平米,相當於一噸多鋁型材,晚上必須加班。

老史的心情和這熱火朝天的場面截然相反,完全沒有投入這大幹的氣氛中。他每天都心驚肉跳地看電腦,事實令他無法理解,他感到天昏地暗,一切都變得不可收拾。

二十八號這天,老史在辦公室裡看電腦,車宏軒怕錢不夠花挖空心思地在安排資金。

聾人來送水,身後跟進來兩隻貓。大貓親近完車宏軒,又跑到老史腳下。老史本來就討厭它們,這會兒正沒好氣,飛起一腳,踢的大貓“嗷”的一聲慘叫,掉頭就跑。小貓嚇得魂飛魄散,一個箭步竄了出去。

聾人氣得臉發白,爹聲娘氣地說:“別呀、別呀,踹它幹什麼?啞巴畜生,它明白什麼?”

車宏軒笑笑說:“不要拿他們煞氣。”

老史說:“今天仍然沒有任何降價的蛛絲馬跡,看來價格是相對穩定在這個水平上了。如果這樣,工程幹不幹就沒有什麼意義了。二百一十噸鋁型材,漲了兩百六十多萬,這是人力不可抗拒的災難。就是打到法院,甲方也得負責。我意思還是停下來找甲方,敲死了再幹。這樣越幹越賠,一旦甲方那裡談不下來,錢又花空了,那不是山窮水盡了嗎?”

車宏軒感到老史內心受到很大傷害,已經不堪重負,嚴重地影響了工作。每天上班別的不幹,捧著電腦一看就是一天。這樣肯定不行,很多事需要他來做,否則工程照樣進行不下去。儘管車宏軒認為漲價的時間還很短,還不想這樣快就告訴他,可不行了,必須解除他的思想壓力。還有一個重要原因,就是老史和其他人不一樣,他要和甲方密切接觸,參與日後的工地管理和談判。和他說甲方已經同意負擔漲價這一塊的假話,那是紙裡包不住火。所以,車宏軒認為必須把情況告訴他,以便他能立即把工作抓起來。

車宏軒問:“到目前為止,你認為價格還會回來嗎?”

“看不到希望!最少是年內希望渺茫。”

“有件事一直沒跟你說。如果價格落回來了,可能一輩子都不會說。當初我跟聶麗敏定了一百二十噸框料,價格是兩萬三千五,也就是在鋁錠漲到兩千五的時候。”

“真的假的?”老史本能地站起來,看著車宏軒,“要知道這樣,就是把房子押上,也應該定二百噸。”

“事後諸葛亮的事就不要說了。現在的情況是不幹工程也能掙一百多萬。這件事不能跟任何人說,將來找甲方算價差,一旦這個情報洩露出去,將會損失巨大。”

老史完全沒有接受這件事的思想準備,兩眼發直地愣在那裡。

“原來需要七十二噸框料就能幹到相當於預付款的位置,現在鋁型材漲了這麼多,也就四十幾噸就能達到三百多萬的形象進度。到那個時候,我們首先要進度款,這比較好辦。進度款到手後,我們把框裝完。在這期間,將漲價這件事辦得水落石出。”

老史點點頭,服了,知道自己考慮問題比起車宏軒來確實還差一大截子。

車宏軒接著說:“一會你去一下玻璃廠,給範老闆帶個十萬支票,六月一號必須準時向哈爾濱發玻璃,最後一車不能晚於十號。否則二十號無法完工。”

“我馬上過去。”

話音未落,老史電話響了。他看看,抬頭問車宏軒:“是甲方劉主任的,接不接?”

“接,把情況講清楚,是時候了。”

“你好領導,什麼指示?”

“我們和土建研究一下,為了抹灰不誤事,也為了保證窗框不與水泥接觸,想讓你們馬上進場安裝鋼副框,順便把這塊報價帶來。”

“沒問題!有個情況向領導彙報一下,鋁型材漲價了”

“不要說了!鋪電纜的已經停工了。告訴你,工程千萬不能耽誤,別的事都好說。”

“這可不是件小事,牽涉到工程能不能幹下去,希望你們儘快拿出解決方案。”

“你們承包工程不考慮風險嗎?好吧,我儘快向領導彙報。”

“如不及時處理,肯定會影響到工期!”

“知道了知道了!”劉主任放下電話。

車宏軒說:“立即安排汪河明天進場,你和謝廠長多帶張支票,到鋼材市場把鋼副框定了,明天進去,讓汪河在現場加工和安裝。”

“沒問題,我明天就趕到現場。”

“永豐鋁業一天打來好幾遍電話,我氣得過去了。估計是怕我把預付款給花了,工程幹不下去。”

老史笑笑。

“找甲方談價差的時候,還要指望他們出頭,光靠我們力度不夠。把路給古明遠修好了,他走起來才能順當。”

老史佩服地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