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老闆笑了說:“你幹這麼多年了還不知道,有哪項工程是關係不到位靠投標拿下來的?我幹這麼多年沒遇到過!沒關係白乾都不用你,因為你耽誤別人掙錢!”

“不對不對,什麼事都不是絕對的。再說南方人敢砸,幾十萬砸下去哪個甲方都會被砸得暈頭轉向,不怕籤不到工程。”

“那他不賠死?”

“賠不賠和你沒關係,你只管收你的企業管理費,別的事不要管。他主要是想用你那塊招牌。聽說這項工程有將近四千萬,你曹老闆喝著酒、泡著妞坐收兩百萬,還有什麼猶豫的?”

“天上掉餡餅?你見過?你去收那兩百萬吧!”

“我參與這個專案,初步考慮報到三百九十元一平米。再說二級資質人家也不一定用。曹老闆,現在全國到處都在搞掛靠,坐收管理費相當於管理部門了一本萬利,你的企業也應該從生產經營型轉變為經營管理型。”

“你說話前後不一,跟拉抽屜差不多!”曹老闆對他很反感,知道他管理企業不行,背後弄點小手腳倒還在行,便笑著說,“我明白你的意思,這件事以後再說吧。”

季明見這個心廣體胖的酒囊飯袋不領會自己的意思,怎麼說也不上道,便煩惱地站起身說:“好了好了,我去安排一下,你先坐一會,你的那幫偽軍呢?”

他所說的偽軍是指曹老闆手下的三人:常務副經理梁偉,大管家辦公室主任王偉(戰友),銷售經理蔣偉。這種稱呼都是背後說的,或者實力比曹老闆大的人說的,沒有像季明這樣當面叫的。

曹老闆老大不高興,給了季明一句:“怎麼說話哪?”

季明沒理他,一擺手獨自離開。他明白,別看曹老闆嘴上怎麼說,自己的話一定會引起他思考。

曹老闆看似馬馬虎虎,花錢大手大腳,其實細得很,什麼事都算計。他明白了季明今天請飯的意思是在給車宏軒下絆子,先說企業不能搞掛靠,又說搞掛靠一本萬利,還扔出個百分之五,然後再設法鼓勵自己參與投標,擠掉車宏軒掛靠自己的機會。雖然這些他都看清楚了,可他百思不得其解,季明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呢?

曹老闆身邊的三個人見季明走了都過來坐下。

“蔣偉,古城市開發區的工程什麼情況?進去沒有?”曹老闆問那位稍胖個子不高的銷售經理。

蔣偉高學歷,幹了十幾年銷售工作,經營豐富,他回答說:“老闆放心,按照您的指示百萬以上工程全覆蓋的原則已經介入,一期全是窗戶,有二十多家參與,競爭激烈,價格不可能太高。銷售員說關係找得很接洽,我不知道老闆你什麼態度,目前還沒有介入。”

曹老闆又問:“我們如果努力有希望拿到嗎?”

“銷售員說的話我不敢打包票。”

曹老闆想了想說:“剛才季明說他有個朋友,想掛靠我們參與古城市開發區工程,給五個點,我明確答覆不行,給一百個點瞎攪和拿不下工程都等於零。他說價格不超過每平米四百元。我明白,這都是衝著車老闆來的,還說車老闆目前很困難,意思是他如果拿不到這個專案或者低價拿到就會趴下。如果車老闆拿到這項工程將來會是我們強大的對手甚至打敗我們,你們怎麼看?”

蔣偉冷笑一下說:“把價格告訴我們這很不正常,價格是投標最應該保密的。給五個點不現實,現在工程沒有那麼高的利潤。我認為我們沒有必要參與,那種損人不利己的缺德事不幹。企業要有企業的形象,做人要有做人的準則,趴下一個車宏軒對我們沒有任何好處,真正的威脅來自南方和國外,而不是車老闆。再說,低價中標很危險,門窗也不是我們這樣公司發展的目標。老闆,趕快收手,不要白白浪費精力和財力。”

王偉笑著說:“季明那小子人品不行,都說他頭頂生瘡腳下流膿——壞透頂了!老闆你可離他遠點,弄不好外人會說你們臭味相投,把自己名聲搞臭了,跳進黃河洗不清,拿多少錢都買不回來!”

曹老闆瞪他一眼罵道:“多嘴!真他媽說話有勁不用上糞!”

梁偉也同意銷售經理的意見,沉思地說:“年前喝酒的時候車老闆跟老闆說過件事,我非常贊成老闆的意見。車老闆還提醒我們一件事大家千萬不要忘了,那就是要注意原材料期貨市場的價格波動,一旦價格出現大幅上漲的勢頭要立即作出相應反應,寧可將工程扔在那裡也不能把企業帶到死亡線上。我們現在幾十項工程在手,幾乎全部是低價中標,這很危險,材料價格一旦漲起來後果不堪設想。因此我不贊成再承攬價格太低、原材料成本又很高的工程。再說,關係好了價格低了也會賺錢,這叫哭著進去笑著出來;關係不好了價格高了也不會賺到錢,這叫笑著進去哭著出來。後一種情況一般都發生在甲方臨時變陣——換人了,那是最倒黴的。因此賺不賺錢要看甲方怎麼對待你。我的結論是:古城市開發區工程車老闆幹或許能賺到錢,我們幹一定會賠錢,無論車老闆將來的結果是什麼我們都不要參與。不過掛靠的事千萬要慎重,不能輕易開這個口子。”

曹老闆點點頭,還在深思熟慮,他雖然當兵出身,商場幾十年的摸爬滾打練就了他頑強的性格,遇事從不慌張。他知道自己目前最缺少的是什麼,企業急劇膨脹,大專案一個接著一個,過完年職工總數將達到近千人,沒有一個統帥千軍萬馬的人才很難。他知道車宏軒有這個水平,年前他透露過這個意思,好像車宏軒並沒有在意。如果像季明說的他趴下了,也許就能過來。

曹老闆終於下了最後決心說:“我想我目前最缺少的是車宏軒這樣的統帥,我們先拿出一個參與的意見,價格不超過四百五十元一平米,把水攪渾。如果車宏軒拿不到合同,我會請他過來的,那樣我們就會形成一個強而有力的領導班子,我會把經營權交給他,你們三人形成領導核心。”

兩個高參聽說請車宏軒過來都很高興,因為他們個人的前途和命運都拴在企業上,最重要的是他們瞭解車宏軒的為人和水平,當然希望他能過來。

曹老闆的第一高參梁偉冷靜地說:“如果我們參與就斷了車老闆掛靠的念頭,這是可以擺到桌面上的事,誰也沒有權利不讓我們投標。”

曹老闆看著天棚抽菸。

蔣偉說:“我意見我們即便參與也決不能把這個刺蝟蝟捧在手裡。季明他們不超過四百元,我們投標價在四百八十元左右,這樣就會把價格確定在四百四五十元,誰幹也不會賺錢。如果季明中標了那是自找倒黴,活該!我們還要放出風去,透露出這樣一個資訊:我們將以三百八九一平米的價格投標,這和季明的價格吻合。如果溫老闆他們以這個價投標,價格就會確定在四百元左右,那就成了墳墓,誰幹都會死在那裡。”

梁偉接著說:“我又考慮一下,我認為車老闆不會放棄這項工程,就是我們家不讓他掛靠他也會很容易地找到掛靠廠家。究其實質來說,我認為他能夠以高於這個價格拿下來。我們參與既浪費了人力物力也得罪了車老闆,這樣做是賠了夫人又折兵。如果想讓車老闆過來,不如跟他講清楚。我看無論如何,車宏軒不會過來臣服於老闆手下。”

曹老闆想了想說:“那就是好心上墳招出鬼來,你們瞭解車老闆嗎?他這人你別得罪,記恨心理很強。如果你搶了他飯碗子,他不會讓你安生,會利用一切關係跟你玩到底。這件事你們不要對外人說,讓我慎重考慮考慮,別黃鼠狼子沒打著鬧身騷,人都做不了!當然,季明說得也不是沒道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一旦工程幹不上去我們得兜著。”

“要考慮個萬全之策,不給企業找麻煩惹風險,也不至於把車老闆得罪了。”梁偉說。

曹老闆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