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間聚餐之後,一行人一齊走在路上。

腳下赤紅色的地磚因為之前泡了很長時間的水,因而有些褪色。人行道的外側,如路標般等距的樹,軀幹上也有一道道顯眼的顏色斷層。

甄好推著祝彤的輪椅走在隊伍的最後面,春生低著頭雙手插進口袋走在她們之前一點點,不遠處的陳默和徐嘉木則在隊伍的最前面並肩而行。

“你倒真是少見地走得慢呢。”

甄好抬頭注視身旁的綠樹隨口一說,它身上的葉片被幾天前的颱風掠去了不少,如今只剩下孤零零的一小撮。

但只是無心的一句話,彷彿有什麼利箭紮在了春生的身上一般。他整個人震動了一下,隨後只是簡單地回應道:“吃完飯慢點走。”

祝彤憋著笑,她從很早就看出來了春生的心思,只見她在輪椅上悄悄地伸出手,隨後裝作提醒般地張嘴說道:“杜姨和老爺子是不是經常和你說?走路的時候,腰要挺直。”

春生被她的怪力猛地一推,整個人像是飛一般衝到了嘉木的左側。

甄好看向前方,恍惚間像是明白了些什麼——

春生和這兩人站在一起,就像是手機訊號的第一小格……

走到一個岔路口,一行人便分開了。陳默往北走要回家裡去,嘉木則是受父母的委託要去東面的廠裡看看。

餘下的三人則是一齊轉向同一方向,要回城市英雄CLUB去。

“又要上班了。”走在前面的春生的語氣有些沮喪,“我明明有說過要儘量給我安排夜班的。”

“哦?”祝彤的臉上露出滑稽的神色,“上到第二天的早上五點怎麼不算夜班呢?”

“有什麼夜班會從下午一點半開始上到第二天的早上五點啊!”春生頗為不滿地吐槽著,“俱樂部到底是怎麼回事啊?這已經不是壓榨是迫害了吧?”

祝彤聳了聳肩,閉眼露出一副事不關己的表情。

甄好緩緩地推動著輪椅,不知不覺間被這輕快的氛圍感染,淺淺地笑了出來。

但這之後對於春生來說,氛圍一點也不輕快。

回到了俱樂部,目送著甄好將祝彤送達地下的渡鴉隨後臉色煞白地踉蹌離開之後,真正屬於他的煉獄也拉開了帷幕。

今天不只是簡單的星期六,更是颱風假復工之後的第一個休息日。

他坐在前臺,無助地看著座無虛席的電競館……

這對他來說,或許是要比直面惡魔更為嚴峻的考驗。

……

現在已經是晚上十一點,一整個下午加晚上都在被客人使喚來使喚去的春生終於閒了下來。他站在櫃檯後面,神色痛苦地捶了捶自己的要,面前放著已經涼透了的外賣。

包夜的客人比起之前已經少了一大截,他也終於算是挺過了最忙的那段時間,脫離了苦海。

照這麼來看,接下來只要不出意外的話,應該就可以摸魚摸到下班了吧?

他這樣想著坐下身,揭開了已經滿是霧氣的透明外賣盒。

“復活甲?!”櫃檯外傳來熟悉的聲音,伴隨著拳頭叩擊的聲音,春生剛吃了一口,神色就條件反射般地變得難看起來。

他咂舌著撇下筷子和勺子,隨後極度不滿地抬起頭回應道:“你他女馬再叫我一聲復活甲試試?”

說話的人名叫姜小飛,留著一個奇怪的奶奶灰掃帚頭,穿著打扮也有些別緻的前衛。

他是這附近的一名混日子的大學生,俱樂部電競館區的會員常客,也是春生在這裡做網管以來為數不多和自己混得關係不錯的顧客之一。

“我可不敢了。”笑著搖了搖頭,隨後將手肘平放在櫃檯,將臉湊近朝春生說道,“一會幫哥們上個分唄?”

“要吃飯。”

春生的眉頭微微皺起,臉上滿是抗拒,“而且就你那奇奇怪怪的鍵位,我真的用不習慣。”

“到底是誰鍵位奇怪啊?”姜小飛嘀咕著,隨後用手指在春生面前比劃道,“八十。”

“不幹。”春生將頭埋下吃著飯,“現在的人真是浮躁,八十塊錢就想騙人去坐牢了。”

“一百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