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天啟四年冬至日到了。

今年京城片雪未下,天氣乾旱陰冷,但是年節還是要過,百姓們總是心懷著一絲絲美好願望,也許來年能好一些呢?

宣北坊一如往常那般熱鬧喧譁,牛羊畜類和小販行商聚於一處,人聲鼎沸,摩肩接踵,如果外地人到此,不到一刻鐘便會迷失方位,全然不知自己來自何方。若是無人牽領的小孩,一脫手便會無影無蹤。

直到未時三刻,宣北坊的西斜街人流量到達巔峰,宣武門城根已經是人頭攢動,通常只聞聲響,不見其人。

“時間來不及了,趕緊趕到琉璃廠!!”一個高瘦男子帶著五個同夥,向著宣武門城門根擠去。

“急什麼急?前面還在排隊呢?”有行人被推搡的惱怒,回頭就是怒喝一聲,可是眼睛剛剛落到高瘦男子身上,便如同被掐住脖頸的公雞,只聞咯咯聲,不見語句。

“滾!”高瘦男子瞪了那行人一眼:“老子琉璃廠高公公手下幹活,你是什麼貨色?耽誤了公公的大事,你小子幾條命夠賠的?”

周圍行人一聽事關內宮太監,立刻在四周讓出空間,讓這幾個人先走。

城牆根下。

高瘦男子掏出一張明黃色票子:“高公公吩咐我等出城採些材料火物,申時要趕回去,行個方便?”

那城門小旗掃了掃高瘦男子的背囊,還有其身後幾個同夥。

“高公公的事務?”聲調帶著疑惑:“但是咱們順天府衙門可沒有接到訊息吧?”

“誰都不好使!”小旗靠坐在椅子上,同時囂張的擺了擺手:“搜一搜!”

“旗總!”高瘦男子的寬大手掌突然摁在桌子上:“行個方便?”

小旗的目光落到男子的手上,待男子手掌抬起,一錠官印金子露了出來。

“咳咳咳!!!”小旗捂住嘴咳嗽了兩聲,同時擺著手:“走走走!!早說是高公公的公事,還耽誤什麼?”

京城九門,這種事情每天都會發生,也是官老爺們默許的慣例了,前幾任順天府尹曾經明令禁止過不許收受銀子,但是沒過三天,九門中七門兵卒便集體罷工鬧事,讓堂堂順天府尹都灰頭土臉,一時間下不來臺。

要追到根子上,就是因為兵卒本就沒有多少足夠過活的餉銀,不得已而要透過盤剝進出百姓而補貼。

故而上下默許之事,見怪不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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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時分,京城火藥庫,王恭廠。

整個火藥庫內外此刻寂靜一片,此處距離居民坊較遠,因此一過酉時便是少見人影,更別說今日冬至,監廠的高公公早已經回宮,只剩下專管火藥庫的清水司衙門。

而此刻王恭廠內工人,百二十餘人,其中八人是混跡在廠四個月之久的建奴奸細。

王恭廠庫房外一排低矮的土質房舍內。

“大人,什麼時候動手?”七個高矮不一的成年男子圍坐,中間是一臉陰冷的馮爆爆,也就是白天出現在宣武門,聲稱要去琉璃廠的男子。

白天馮爆爆為了掩人耳目,專門跑了一趟琉璃廠,傍晚時分才在人手掩護下才又回到王恭廠。

“衙門裡還有幾個人?”馮爆爆以手指輕輕摩梭著手中鋒刃。

“算上衙門主事,一個十三個。其餘工人百一十人,在後院房舍休息,這裡距離較遠,就算廝殺起來,他們也聽不到!”

“半個時辰之後,鎖門,殺人!”

馮爆爆看了一眼天色,還有大約兩個時辰才到子時,殺了那些礙事的衙門眾人,還需要佈置一番。

陰月當空,天氣越發冷冽。

窗外只有呼呼寒風吹過。

不知為何,馮爆爆卻越發不安。

“今天的值夜人來過了嗎?”

“沒有!”

噌的一聲,馮爆爆抽出手中匕首:“不等了!兩個人去鎖門!其餘人隨我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