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文龍回到自家府邸的時候,已經是戌時了。

今日,許久不見的尚學禮突然宴請自己,讓近些日子心情不錯的毛文龍有些意外,更多的是欣喜。自家在大同的心腹不多,而尚家父子就是僅有的幾個之一,但是自從遼東奉集堡外事件之後,毛文龍就愈發感覺舊時的那些手下越發生分了。

今日一見,尚學禮還是和往日一般,對自己也是奉承多,恭維多,唯獨交心少。

“但是他在席間說的那些話,”毛文龍坐在寬大的沐浴桶中,享受著姬妾的服侍,腦海中呈現出尚學禮奉承謙卑的樣子:“像是有求於人,又像是有愧於人......”

喝了些許烈酒,毛文龍的腦子有些混沌,沐浴房中熱氣蒸騰,也讓毛文龍有些昏昏欲睡。

“老爺,舒服嗎?”嬌滴滴的小妾在背後按摩,聲音酥軟。

但是毛文龍現在沒有什麼心思去風花雪月。

“老爺我有些累了,”毛文龍緊緊抿著嘴,自顧自地伸出手:“擦乾睡覺吧。”

自從被李元丟在大同,自知回遼東無望,毛文龍便有些自暴自棄了,現在納了這房小妾,也是讓自己醉生夢死在溫柔鄉里,不想要醒來。

但是今日,尚學禮的行為,讓毛文龍又有些傷感:這些人跟隨自己多年,隨著自己的升遷無望,他們也是此生要蹉跎下去了。

小妾和丫鬟將自己攙扶到房中。

撲通一聲,毛文龍躺在床上,雙眸混沌,腦海中全是皮島的點點滴滴:還是那個時候比較逍遙自在啊。

半睡半醒間,毛文龍覺得自己好像置身於一團熊熊烈火之上,渾身被捆綁,好似一支待宰的肥羊,隨著鐵串的轉動,自己渾身焦黑,只感覺烈火焚身,痛不欲生。

熊熊火光之中,環顧四周,只見尚學禮和尚可喜父子在一旁凶神惡煞,帶著手下兵卒正在殺戮大同府百姓,瓜分百萬財計,不遠處,知府、總兵都已經身死,變成了一片片被撒好椒鹽的燻肉,供人品嚐。

而最高處,便是蒙古人的軍帳,黑壓壓一片,數以百萬計的蒙古騎兵如同神兵天降,在中原大地馳騁。

恍惚之間,只見一個身著金甲的蒙古騎兵馭馬而至,看著自己,俯身問道:“你可願跟隨我大汗,逐鹿天下?”

看著眼前的蒙古騎兵,毛文龍張開嘴,想要說些什麼,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正在此時,好似從極遙遠處傳來一聲巨響。

轟隆一聲!

毛文龍驟然從床上坐起,滿身大汗,大口大口的喘息著。

“老爺,你做噩夢了?”小妾也從身邊起來,滿頭烏雲垂肩,迷濛著雙目,看著毛文龍。

“方才你聽到什麼聲音了嗎?”毛文龍扭頭,看著自己的妾室。

小妾皺著眉頭,還沒說話,院外突然又是一聲巨響,院門被人從外面撞破了。

霎時間,人聲大譁。

“什麼人!”毛文龍一拉床幃,剛要拿起床邊的寶劍,屋門就被人開啟。

藉著月色,毛文龍看到了來人的樣貌。

“尚可喜!”毛文龍語氣驚詫:“你要造反?”

進了屋子的尚可喜隨意的拉了一個凳子坐下:“毛帥,在你熟睡的時候,大同城已經破了,現在這裡是蒙古人的地盤了。”

“你做了內應!”毛文龍瞬間明白了其中曲折:“你族中還有百餘人在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