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撫衙門大牢。

暗無天日的牢房內瀰漫著濃重的令人作嘔的惡臭血腥,作為遼東巡撫,孟晚安從來沒有想過有朝一日,自己會被關到這裡來。

現在想來,自己是低估了李元在遼東的影響力,高估了自己和祖家所能調動的兵馬,高估了朝廷權威在遼東所能發揮的效能。

但是孟晚安不後悔做出這個選擇,計劃的失敗正好驗證了孟晚安的猜想,李元在遼東已經深植勢力,就算是代表朝廷的巡撫出手,也被李元反手之間湮滅個一乾二淨。

三日前給左光斗的信裡,孟晚安已經明說了:李元此子如果不盡早剷除,將來為禍深重不會亞於建州。此次自己如果身死殉國,那麼藉此機會,請求左光斗能將李元剷除,也算自己捨身成仁。

嘩啦啦鐵門傳動的聲音傳來,閉著眼靠在牆邊的孟晚安知道,遼東總兵李元來了。

腳步聲由遠及近,聽著聲音只有三四個人的樣子。

咔嚓一聲,鐵索應聲而開。

“孟大人,”李元的聲音隨著腳步的邁入徐徐傳來:“早上一別,沒想到黃昏於此地再次相見。”

孟晚安張開眼睛,李元安坐在離自己三步遠的地方,語氣雖然如老友相見,但是臉色沒有冰冷,殺意近乎實質,不見絲毫笑意。

揮了揮手,李元將其餘人趕了出去,牢內只剩下兩人。

孟晚安死死的盯著李元,蒼老的臉上緩緩泛出一絲戲謔的笑意。

“可惜啊,”孟晚安搖搖頭,有些遺憾的嘆了一口氣:“老夫隱忍多時,到頭來還是功虧一簣。遼東,能用之人寥寥,你李元算一個,可惜不是純臣!”

“孟大人,你覺得我李元的崛起,對於大明來說,利大於弊呢,還是弊大於利?”李元拍了拍衣襬,好整以暇,看著眼前的巡撫大人,或者說政敵。

抬起眼簾看了看李元,孟晚安有些不屑:“朝廷用你,只不過是制衡建州,你若自大到想要挾兵以自重,離死不遠矣。”

“可是此時此刻,境況好像與你所說截然相反,”李元身出雙手,看起裡自負無比:“除了我,遼東沒有人能消滅建州!”

李元說完,孟晚安重新閉上眼睛,好似有些疲累,半晌才道:“李元,你不必在老夫面前演戲,更不必激怒於我,今時今日,老夫除了遺憾沒能將你軍法處置,也沒有什麼期待了,趁早殺了老夫,不要妄想從我嘴裡得到什麼東西。”

聽了孟晚安的回答,李元放下雙手,神色突然變得平靜:“吾不會殺你。”

孟晚安皺起雙眉:“士人不可辱!朝廷也不會放過你!”

“也許你提前給朝廷中某些人寫了信,”李元站起身子,緩緩踱步:“說出了自己的計劃,而且預料了萬一失敗的後果......”

“於我來說,沒有什麼不同,”李元轉過身子,盯著孟晚安:“本來我就沒有打算殺你!”

孟晚安沒有說話,只是看著李元,雙眸中有些緊張,被緊緊扣住的雙腕也在微微顫抖。

死?孟晚安並不怕,但是身死落得罵名,確實這個文人無論如何不能承受的。

青史之上身後名,對於深受儒家影響的孟晚安來說重若泰山。

“你想如何?”仟仟尛説

“建州在渾河集結了,這是一個好機會,”李元揹著雙手,雙目平靜,看著孟晚安。

話音剛落,孟晚安猛然向前撲來,要不是鎖鏈纏住,恐怕直接要將李元撕碎:“豎子敢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