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鳳年默默在呂錢塘身側坐下,平靜的問道:“有什麼遺願?”

呂錢塘目光發直的望著天邊夕陽,聲音空洞的道:“沒有了,我已是家破人亡,什麼都沒有了。”

徐鳳年垂下眼瞼,又問道:“你死後,要不要葬入林家祖墳?”

呂錢塘道:“姓都改了,有什麼資格入祖墳啊?燒了,撒到廣陵江裡吧,每年八月十五,那一線潮,風景極好。”

“好。”

呂錢塘扭頭望向徐鳳年,緩緩道:“我說的話做到了嗎?這一路上,沒讓你受傷吧?”

徐鳳年轉過身子,面朝呂錢塘而坐,正色道:“你言而有信,無愧探花之名。”

呂錢塘臉上浮現出一抹笑容,追問道:“真的?”

徐鳳年肅然點頭道:“真的。”

“呵呵呵……”呂錢塘發出一串輕笑,轉回頭重新望向即將落山的夕陽,一如即將落幕的自己。

“人生這條路,就這麼走完了,太難了。”

說完這句話,他提起最後一口氣,高呼道:“去你的世子,去你的世道。”

最後一口氣耗盡,呂錢塘緩緩垂下頭,就此氣絕身亡。

徐鳳年深吸一口氣,又緩緩吐出,伸手在呂錢塘的屍身上拍了兩下,起身幽幽道:“魏爺爺。”

“在。”

“替他火化屍骨,骨灰裝入壇中。”

“明白,這邊我來處理,世子先回馬車那邊吧。”

徐鳳年最後看了一眼呂錢塘身前,那個用手指在地上寫出的,歪歪扭扭的“林”字,轉身往蘆葦蕩外行去,心中的某種信念更加堅定。

然而他剛走出沒多遠,一道魁梧龐大,手握大劍的身影,陡然自蘆葦蕩中飛出。

魏叔陽見狀駭然大呼道:“金甲,世子小心。”

他顧不得呂錢塘遺體,展開身法迅速掠至徐鳳年身前,目光死死盯著面前金甲,臉色難看的道:“最強的金甲,現在才動手。”

徐鳳年面無表情的拔出腰間長刀,眉心大黃庭印記浮現而出,泛著淡淡金芒,這是他全力催動真氣的現象。

鄭吒蘿麗李淳罡,皆被對方高手牽制住,青鳥寧峨眉重傷昏迷,姜泥只是個半吊子,根本指望不上。

此時還有一戰之力的,也就只有魏叔陽和他自己了。

鄭吒傳給他的無二刀法很強,他覺得至少不會比李淳罡的劍道弱。

方才他一招穹天之怒可以破土甲,而他卻還有一招更強的“獨一無二”,未必沒機會破去金甲。

符將紅甲除自身堅固無比外,全靠甲上所刻符籙逞威。

哪怕只能在甲冑上砍出一道裂縫,都能讓符籙的運轉斷線,令甲冑廢去。

金甲沒有耽擱,現身之後,立刻朝徐鳳年殺了過來。

魏叔陽毫不猶豫的迎了上去,徐鳳年則是趁機開始蓄勢。

與爆發性的穹天之怒不同,這招獨一無二卻是極盡內斂。

將所有刀意、刀罡、刀氣、刀勁凝聚在手中之刀上,無論面對何等堅不可摧的目標,皆有一刀兩斷之勢。

魏叔陽面對金甲,連一個照面都沒能走過,甚至金甲壓根就沒將他放在眼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