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選擇

菲利普因為重力的捕捉，所有的位移魔法都失去了效用，一開始，他的身體還往外竄了一段距離，但很快，他又重新以只比旁邊的物體慢上少許的速度下落，直指黑暗中的火球，一瞬間，菲利普覺得自己彷彿一隻宇宙飛蛾，正向太陽直衝而去，但可惜的是，他心中沒有飛蛾那種即使是被燒死也無所謂的狂熱，他一點也不想死，他的內心充滿了恐懼。

本來，他對杜尚的話還半信半疑，但此時，看著周圍這末日神罰一般的景象，聽著周圍和自己一起下落的人的絕望的哀嚎，幾分鐘前，他們都還在豪宅的大院子裡享受宴會，並且為今晚能看到一場決鬥而感到十分有趣，但現在，死亡橫亙在他們面前，方式還是如此的荒誕且震撼，而且無可避免，對他們一視同仁，這毫無疑問是一場末日的審判，透過那個火球，他們的靈魂或許就會被從身體中解放出來，隨後，神會一一鑑別他們平生所行的善惡，然後決定他們是要去往天堂還是地獄——這種時候，菲利普是頭一次開始羨慕那些被宗教誆騙住的人，起碼他們在面對這種情景的時候，還能從這些關於末日審判的鬼話裡取得安慰，但對於他來說，眼前的火球無論是怎麼出現的，涉及的又有多廣，都比不上一個簡單的事實，那就是他會死的，而人死後，就是一片無邊無際的虛無，甚至連虛無都算不上，他的意識會徹底消失，他整個人與他在世界上所經歷的一切都會被丟進碎紙機，對他來說，死亡就是這麼簡單。

杜尚感覺到溫熱的風正吹拂在臉上，就好像愛人正用手輕輕撫摸他的臉頰，隨後，風越來越燙，就好像愛人正用打火機在烤他，他還是不敢睜眼，但眼皮以及擋在眼皮前手都彷彿無法阻止強烈到無以復加的光芒刺進他的瞳孔燒灼他的感光細胞，杜尚知道再照這樣下去，他一定就沒了，在此之前，他曾無數次幻想過自己在面對死亡威脅時，會表現得怎麼樣，他做出了很多種假設，但全都沒有這一次一樣恐怖，面對眼前的情況，他根本無力改變，更別說阻止，就好像遊戲存到了死檔一樣，無論做什麼，最後迎接他的都是必然的死法。

他一瞬間感到有些茫然，他不知道自己應該想些什麼，眼前的情況是因為世界外的那個人才發生的，這一點毋庸置疑，否則他根本想不到還有什麼原因會導致這種破壞了一切物理與魔法法則的現象出現。

如果這一切都源自於世界外的那個人那其實他做什麼或者不做什麼都無關緊要，正如他在之前所想的那樣，那個人對於這個世界來說擁有創世神的力量，他所想的一切都會變成現實，所以如果他想讓世界毀滅，殺死所有人，那麼這件事情肯定會變成毋庸置疑的事實，他們此刻經歷的過程不會泛起任何波瀾，這不因他們的主觀能動性而發生改變。

所以，他現在唯一能做到就是接受這一切，再多的不甘也不會改變任何東西，那麼感到不甘和絕望痛苦這些也都是在折磨自己，更何況，不用再當某個人的傀儡，任由他擺佈，和這個虛假的世界一起走向毀滅，這說不定也不是一件壞事。

但是，他無法這麼去想，因為他只要一想到芙洛博雅、盧娜，露易斯他們他就會感到一陣揪心的疼痛，那是彷彿一萬隻螞蟻在心臟上撕咬一樣，他本人可能對於毀滅持中性態度，但要他坐視與自己親近的人因為這種荒謬的理由死去，這讓他根本無法接受。

真是可笑。杜尚自嘲道，他感到自己的頭髮正在燃燒，他前不久還因為與自己親近的人都是虛假的而感到心灰意冷，但此刻，卻發自內心地無法拋下這些「假人」，如果可以，他願意付出一切讓他們逃過一死，但他知道，這不是他願不願意的問題，而是世界外的那個人怎麼想的問題。.

又或者，現在不幹世界什麼事。杜尚僥倖地心想，或許只是別墅這一帶跌入了這個火球空間，這個世界的其他部分仍在正常運轉，這樣的話，即使他死了，但他的朋友們還活著，這也不是讓人徹底無法接受。

但此刻又會出現一個新的問題，當主角死後，世界外的那個人再也不把目光投向這個世界，到時候，世界是會迎來真正的自由，還是說徹底陷入停滯，就好像按下暫停鍵一樣，沒有人操控的傀儡人們，自然不會再自行地行動，他死後，一切都會保持最後一刻的樣子，從未真實存在過的世間萬物由此擁抱了它們所唯一真實擁有的東西——一份永恆的孤寂。

杜尚不知道，他當然不知道，他在兩個世界所接受的教育，都沒告訴過他作為低維生物存在所需要的知識。他的思緒被這些複雜的想法所左右，他不知道接下來面對的會是什麼，也不知道自己以及這個世界都將何去何從，他心想：我可去你媽的吧。然後在最後一刻點開了系統，選擇了凝聚神格。

很難說清楚他為什麼會做這個選擇，或許是求生的本能？或許是想救朋友們於水火之中，和不願意看到他們就此失去虛假的靈魂，永遠滯留在這個停滯的世界中。雖然他也不知道，要救人的話在現在這種情況下該怎麼開展，他一來不知道凝聚神格意味著什麼，二來不知道他想要救的人目前的處境，他們可能已經死了，有可能根本就沒有事。他也不知道凝聚神格到底要花多久，更何況，神格凝聚難道會讓他對高溫產生免疫力？或者讓他能夠對抗重力飛行？重塑可能已經毀滅的世界？所有的所有，他全部都不知道，但他依舊做出了這個選擇。

然後，杜尚就失去了意識，就彷彿睡著了一樣，介於死去和活著的中間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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