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托親王聽著臺上格哈特院長的講話,這位消瘦的老人衣著簡樸,說起話來不溫不火,但在他說話時,大禮堂中的所有人都默契地保持著安靜。

“我代表傳習庭感謝弗朗士,感謝這九十年間王室、貴族和人民給我們的友誼……”

奧托有整整四年沒有出席傳習庭的校慶了,但他發現格哈特的開場詞與四年前大同小異,他仔細聽了一陣,隨後感到了無趣。轉而把目光投向前方的人群,著重看了看那些衣衫華貴的中年人。盡是些熟悉的面孔,幾乎是把貴族院整個搬來。相對應的,他沒看到哪怕一個平民院的議員出席。

奧托再次感慨起王室的尷尬處境,如果他們也能這樣旗幟鮮明地選擇親近或是疏遠巫師,或許他的脫髮都能減輕許多。

“……我們為各位準備了美酒佳餚,但飲酒務必適當,這裡畢竟還是供人學習的地方,”格哈特溫和地說,“學生們的學習成果在禮堂外展示,如有興趣可自由遊覽,現在我就不耽誤各位的時間了。”

眾人紛紛鼓掌,格哈特點點頭,走下了臺。奧托看到前方的人陸續轉過身來,他也趕緊轉身,順便把頭上的圓頂禮帽往下壓了壓,又摸了摸自己的假髮和假鬍子。他身邊的女孩笑了起來,“老爸,至於嗎?”

“安靜,丹妮,”他警惕地說,“你的聲音可能被認出來。”

卡洛琳公主也裝扮了一番,她沒穿巫師袍,而是打扮得像個富商家的小姐,鼻樑上架著一副墨鏡。奧托相信在這種權貴雲集的地方,他們這樣的組合不會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我們總不能不說話!”

“我們出去再說。”

“哦,”卡洛琳乖乖地跟在他後面,路過一張餐桌時忽然扯住他的衣袖,“這道地龍排骨看起來好好吃!老爸你餓不餓?”

奧托簡直想嘆氣。卡洛琳兩年前入學,這是她第一次參加校慶,還專門為此準備了作品,若非因為這些,他是絕對不會冒著風險過來的。

他也知道自己女兒的小心思,她巴不得他被發現,也巴不得王室完全倒向巫師那邊,儘管她不會這麼說。他也不怪卡洛琳會有這種想法,她還小,也從沒有被當成繼承人教育,自然不懂得政治的複雜性。

奧托四處看了看,他看到格哈特院長周圍彷彿形成了一圈又一圈由貴族組成的城牆,越往內,爵位越高,權勢也越大。如果他上次的經驗還作數,禮堂內很快就會變成權貴們交際的場合。

此時明智的選擇是跟著學生,以及因為學生家長的身份獲得進校許可的一般民眾們去到禮堂外面。奧托剛準備移開視線去招呼卡洛琳,就看到一道醒目的人影穿過貴族形成的圍牆走到格哈特身邊。

那是一位美麗的紅髮女子,身著公理之錘的軍官服,格哈特似乎在向周圍的人介紹她。奧托一時疑惑是誰能有這種待遇?隨即反應了過來,“那是芙洛博雅·曼恩?”他向他的女兒問道。

卡洛琳看了一眼,“嗯嗯嗯!”她連連點頭,“曼恩教授今天也好帥啊!不愧是我的偶像!”

奧托若有所思地看著那邊,隨後還是決定執行原計劃,“丹妮,走了。”他拉住女兒的手,不顧她的抗議朝禮堂外走去。

禮堂外的廣場上臨時用玻璃和金屬搭起來一座龐大的展廳,他們隨著人群進入正門,在入口處有身著白袍的學生給發給他們一本小冊子,上面畫著地圖和學生作品的說明。

奧托問女兒,“你的作品在哪?”

卡洛琳卻突然扭捏起來,“先看看別人的,等到了我再指給你。”

他們繼續往前走,看著展廳兩旁學生們展示的各種東西。奧托興致缺缺,他雖然不是巫師,但眼界還是有一些的,他知道很多學生之所以參加這場展會,是為了得到貴族和有錢人的賞識。

不會有人在這裡展示什麼高深的學術成果,那些人看不懂。也不會有人展示什麼跨時代的鍊金發明,如果他真的造出來了,不用費心討好貴族,上報議會就能拿到慷慨的資助。

剩下來的,要麼是徒有其表的貨色,要麼是學生的自娛自樂。唯一的例外可能就是作為戰利品的魔物屍體,這種東西巫師拿在手裡用處有限,擺出來卻能展示自身的實力。

唯一的問題是獵殺過程不透明,沒人知道魔物到底是真的被展出者幹掉的,還是他路邊撿的。

展廳呈十字結構,東西南北各兩條寬廣的走道。奧托一路走來,在展廳兩旁看到了七具魔物屍體、二十幾種效果可疑的魔藥、十幾種用途各異的鍊金器和魔具。

有一面說是照了就能變俊美的鏡子,但在旁人眼中照鏡子的人根本毫無變化。有一套會自己洗自己的盤子,但它們不接受身上有任何異物,包括飯菜。

“到了。”卡洛琳拉住他的手,指了指路邊的一個展臺,奧托和她走了過去,看展臺的女生看了他們一眼,隨意地打了個招呼,顯然是知道卡洛琳偽裝的事。

“叔叔好。”女生禮貌地說,奧托記得她的名字,月初的時候她在卡洛琳的成人禮上露過面,“你好,米特拉。”

奧托隨後知道了卡洛琳她們作品的真面目,一支聲控的羽毛筆。

這並不稀奇,稀奇的是,只要羽毛筆的魔力沒用完,即使是凡人也可以透過聲音去控制它。

“這是卡洛琳的主意,”米特拉說道,“她說叔叔和阿姨每天寫東西太辛苦了,如果有這麼一支筆就能輕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