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崇禮的多發性腦膿腫,已有很大一部分破潰,大量膿液湧入蛛網膜下腔和腦室內,形成蛛網膜下腔積膿、播散性腦膜炎、腦室炎,這才導致了他的昏迷。若不手術,絕對必死無疑。

開顱,將稠黃的膿液吸引乾淨,戴頂迅速切除了那些破潰的膿腫,不但速度極快,而且每一刀下去極其精準,就好像他只憑一雙肉眼就能迅速確認哪些是嚴重病損腦組織、哪些是尚可保留的微損部分。

精準、迅速、少創,即便是一名外行,也能看出施術者的超凡,更不用說同為頂尖的李光耀與陳勝強了。但相比於後者,李光耀心中的震驚更甚,忍不住開口:“你當真是在他到達這裡,檢視過患者情況與那些資料後才定的具體手術方案,而不是早有預案?”

相比於陳勝強,李光耀更加清楚急診手術相對於擇期手術的難點所在,那就是因為時間的緊迫,患者的病情無法全然掌控於心,只有下刀進去真正看到病損情況,才能隨機應變、確定最佳的方案,而不是像擇期手術那般術前已多方論證確定、很少需要在術中做出大的決策與變動。可現在從戴頂的手術過程看,這哪像急診手術,分明跟擇期無異。

“你不說,我還真忘了這兩者的區別。這怪物。咦,不對啊,素來你這小子只做中間最主要的部分,而將開局跟掃尾都甩給我等下手,這次怎的,打算全程自個完成?”抬頭狐疑地瞅了戴頂片刻,陳勝強姦笑道,“你小子是不是打著什麼鬼主意?別告訴我,純粹只因他是你學生的哥。”

“窕窕淑女,君子好逑。這不正常之事麼。”陳勝強的鬼扯也將李光耀一時帶偏,笑著回了句,再未想先前的正事。

戴頂高速操作的雙手微微一窒,從未紅過臉的他,英俊的面龐彷彿有了些許紅暈,乾笑道:“別瞎扯。我是那種人嗎?畢竟他是我學生的親哥,怎也得儘儘力罷了。你倆這大嘴巴可別事後給我到處胡說,壞了我名聲。”

李光耀輕哼:“好好請一頓才能擺平。”

“對。雖說你小子壓根沒啥好名聲,但好好請一頓麼,我自然也不會再去扯喇叭。不過說實話,你那學生還當真是絕色美女,若我年輕個二十歲,必然也會如你一般動心,指不定還瘋狂展開追求。”

戴頂正自無語,一旁的器械護士遞出止血鉗的同時也輕笑開口:“絕色美女?那換了誰都心動。趕明兒我可得好好看看,到底是怎樣的美女,竟讓我們陳大主任也再次春心萌動了。”

“在我眼中,再美也比不了你。”說著,陳勝強還對著面前的器械護士誇張地拋了個媚眼,惹其嬌笑的同時,另一名護士故裝不樂意地道,“那我呢?”

“你?你是老李頭的,我可不敢有非分之想。”

“滾,你這老色胚,別把我跟你扯一道。”邊罵邊幫戴頂剪好引流條的同時,李光耀抬頭暼了眼牆上的時鐘,心中再次一驚。才一個多小時,手術卻已接近收工。正常來說,連單單做個開顱引流的簡單手術都無法完成,他戴頂卻是麻醉、多處膿腫切除、清掃引流盡皆完畢了。

不行,只讓這小子做兩週一次的演示遠遠不夠,以後得想辦法讓他邊演示邊講解,這樣才能更有利於自己水平的提高。也許去鳳城多點執業,的確是個好機會。沒有協議的約束,總該讓這小子好好地真正盡老師之責了。想到此處,李光耀偷偷流出笑意。

另一邊,陳勝強同樣打著這種主意,而戴頂自是恍然未覺。他以為忽悠了兩人下水,悠閒的生活就不會被改變,殊不知,實是挖了個坑給自己跳。

原本想將所有的掃尾工作都完成,可戴頂最終還是被李光耀趕著先離開了,後者想讓他抓緊時間去休息,畢竟幾小時後便是第二天的一大堆接臺手術了。

儘管休不休息的,對戴頂來說實無所謂,但沈笑媚獨自一人睡在手術區休息室,總歸有些不太放心,戴頂便也不再推辭。

出了急診手術室,戴頂給王琪打了個電話,卻被告知這傢伙只請出了一天的假,已不得不連夜趕回鳳城去了,在後者一陣嘮叨後,戴頂也已回到了住院大樓手術區。

推門而入,沈笑媚自然睡得正香。看著沙發上絕美的身影,戴頂忍不住輕嘆。王琪擺明了是喜歡沈笑媚,故而才會多次相幫、才會不辭辛苦地跟來梅奧醫院,可戴頂看得出來,落花有意流水無情,沈笑媚顯然沒有那種意思,王琪的希望顯然不大。

所以這小子方才才會在電話裡求他幫忙,可他戴頂雖在醫學上是個神人,說到愛情卻也是菜鳥一隻,他又能幫的到什麼?念及此處,戴頂撓了撓頭,忽然覺得方才無奈答應王琪,實是挖了個坑在給自個跳啊。

泡了杯咖啡,戴頂在房裡來回踱步,思考該如何幫到王琪。

年輕英俊,前途非凡?年近三十,已算不上年輕,英俊麼,貌似也不怎麼搭的上邊。

年入百萬,有房有車。啊呸,這鬼話,戴頂覺得自己都不信。最坑最累的急診小主治,工資獎金都不高,偏偏還搭上了貪得無厭上級,導致外快也少得可憐,離年入百萬打個骨折都沒有。至於有房有車,也許他倒能幫得上點忙?

不成,這種明顯的假話,他戴頂說不出口,而且看沈笑媚也不像是貪錢之人,應該無法用此打動。

那麼是以情感之?

在心中思考了好一會兒,戴頂試著開口模擬:“他為了你,幾次拉下臉皮,求人幫忙;為了你,不辭辛勞相送魔都;為了你,求我盡展所能,相救你哥。你知道麼,全是因王琪出面苦苦哀求,我才會在兩天二十幾臺手術中擠出時間,親自為你哥主刀,還展露了從未曾施展的絕技,只為了能讓你哥恢復得更好、留下最少的後遺症。為你做了這麼多,難道你就絲毫不曾感動;難道你就不覺得,這樣的人很可靠很值得……”

戴頂的話音戛然而止,因為剛剛轉身的他愕然發現睡在沙發上的沈笑媚不知何時竟然睜開了美眸。

糟,這是跳坑了?戴頂難得地有些面紅耳赤,他也不知道沈笑媚到底聽到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