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兄,這案子問題太嚴重了。”

“我們這是發現了一窩蛀蟲啊。”

顧炎武翻看著賬簿和名單是忍不住的感慨:“揚州府這下屬的三州七縣無一例外,盡數被這醉香樓給拉攏腐蝕,這醉香樓的主人到現在也沒查出來,本事通天啊。”

黃宗羲一邊寫著給內閣的摺子一邊說道:“醉香樓的主人逃不了的。”

“這醉香樓在揚州、淮安兩府都有官府庇護不說,甚至鳳陽都有他們的青樓畫舫,他能躲藏一時,還能躲藏一世?”

實際上,這案子到現在,已經不是簡簡單單的有地方惡劣士紳聯合青樓強擄婦女行賄官吏這麼簡單了。

行賄官吏這種事,很難禁止,如今北方全面推行新政都難免有被士紳商賈腐蝕,被下官腐蝕的案例,更何況是南方?

南方經濟發達,財稅糧賦重地,自然這種現象更加普遍。

原本朝廷核心在南直隸時,都難以避免一起起貪腐大案,隨著成祖遷都定都燕京,京師核心遷移北方就代表明朝廷對南方的控制會薄弱。

畢竟天高皇帝遠,縣令作為一縣父母官,高高在上掌握著一縣民生,在這縣裡便是皇帝般的存在,更何況更高的一府知府呢?

坐擁一縣一府之尊,生殺奪與盡操之手,掌握了權力,自然就有人來奉承恭惟,而貪腐也就難以避免,哪怕有堅定自信不為財色所動的,也會有人去琢磨你的喜好想方設法把你拉下水。

比如你喜歡書、畫,就給你送名人古蹟,什麼唐代某某真跡,宋代某某親筆等等;喜歡看書,就給你送一堆你喜歡看的書;喜歡吃就給你送廚子,喜歡什麼小玩意就給你弄來精工巧匠的好東西.

而且人家要求不高,就是交個朋友,行個方便,你收了東西,一次不幫忙,兩次不幫忙,人家繼續送,這第三次你還能熟視無睹?

因此,貪腐這種事總是屢禁不止,離朝廷核心越近,吏治越清明,離朝廷核心越遠,吏治出現問題也很正常。

因此貪腐這種事情,朝廷知道後,也是多以懲戒為主,小懲大誡,畢竟朝廷眼下還需要這些人。

而擄掠婦女,這件事更嚴重一些,畢竟朝廷剛下達新政命令,要求各地鼓勵婦女做工,不得違背婦女意願,尊重婦女等等,這揚州立刻就出了這等子事,說小了是你揚州府沒有按照上頭意思精神辦事,說大了你這就是公然打朝廷的臉,打張相公的臉。

但無論是貪腐,還是無視朝廷新政,和醉香樓隱藏的事相比,都是小巫見大巫了。

醉香樓到底幹了什麼?

醉香樓透過財色籠絡了揚州府、淮安府、鳳陽府的大部分官吏,將自己在這三府的生意經營的是密不透風,風吹不盡雨潑不進,這醉香樓在三府之地宛如泰山一樣安穩,甚至醉香樓的話比官府的話還管用,醉香樓能控制官府。

那麼這三府的官到底是朝廷的官,還是醉香樓的官?

甚至醉香樓背後還有人,這說明了什麼?

這是有組織有預謀的掌控地方,那麼那個人到底要幹什麼?

在今上春秋鼎盛,大明盛世之下掌控地方,他圖謀著什麼?

這件事不能去細想,也經不起去細想。

黃宗羲寫好摺子蓋上火漆後吹氣將火漆吹乾,隨後將其遞給一旁的錦衣衛:“快馬送抵京師。”

等錦衣衛走了,黃宗羲將卷宗賬簿等收拾好:“顧兄,這次汪總督有難了。”

“在他治下出了這等子事,他是難辭其咎了。”

顧炎武說道:“上次有學子強攻縣衙將罪官帶到京師告狀,他就已經犯下錯了,上次小懲大誡,這次他啊,難保了。”

黃宗羲沒有多說,上次學子赴京告御狀,引動的大誥重新推動全國,開啟了自明初之後第二次百姓可監督官吏,倒逼官吏清廉,讓天下官吏不得不保持清廉避免被百姓糾察。

雖說不能保證全天下的官都會畏懼這股力量,但起碼已經形成了懸在這官吏頭上的一柄尖刀,讓這些官吏在貪贓枉法或者為非作歹時,都會忍不住去想,萬一有百姓告御狀了,他們的下場是如何。

大誥不能讓天下大治,但能保證大部分割槽域的官都會保持一個還算清廉,高效的運轉,讓朝廷不至於生出什麼大問題來。

可以說,學子赴京告御狀,是汪文言與朝廷的一次默契配合,只是那些人被抓了個典型。

而這次揚州的事,那還真不是朝廷讓汪文言搞出來的,甚至汪文言自己都不知道揚州這裡情況這麼嚴重,畢竟揚州的發展還是可以的,如果不深入調查,很難發現其中隱藏的問題。

如今揚州這個蓋子被黃宗羲和顧炎武掀開,那麼身為江南總督的汪文言必然要承擔起責任,接下來就看元輔願不願意保他了。

很快,京師也送來了內閣最新的命令。

“黃兄,元輔怎麼說?”顧炎武問道。

“元輔還是要保汪總督的,顧兄你看。”黃宗羲將內閣文書遞給顧炎武。

顧炎武輕聲念著:“揚州之事,由你二人全權決斷,自行處理;淮安與鳳陽另交江南總督府處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