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方鶴重新回到大殿裡時,已經有一群穿制服的警察在了。

我一算,從我離開到回來,一共也就五分鐘,不知道陳歌從哪兒搬來的這麼多救兵。

神像身上的披風已經被一一解下,有警員正在給每一條拍照。

而我一開始讓陳歌去看的那一條被平鋪在地上,整張披風皺皺巴巴的,幾個警員正在仔細地檢查著這個披風的每一寸。

“運氣這麼好?”方鶴蹲下仔細觀察那條披風。

明黃色,光滑,還繡有花紋。而更關鍵的是,布料上有幾處破損,像是被人抓開了線。

“剛剛問了痕檢和法醫,他們那邊在屍體的指甲裡發現了類似的線頭,拿回去一對比就知道是不是兇器了。”陳歌也蹲在一邊。

沈和富沈和才都被帶回警局問話了,解景航把帶著沈和富走的車送走才回來。

“你說,正常人誰會把兇器藏在這種地方?”陳歌叼著煙,但沒有點,不知道從哪兒弄來了個小馬紮坐著。“一塊破布,隨便怎麼樣都能處理掉,放在道觀裡幹什麼?”

“你有沒有考慮過,也許這不是曹榮興藏的呢?”方鶴笑笑,“比如曹榮興的犯罪團伙發生了分裂,有人為了留下底牌用來保命?”

“不至於吧?”聽了方鶴的話,陳歌搓了把臉,滿面愁容。

“搞不好,曹榮興前妻的案子也不是第一起。”方鶴淡淡地說著。

“你思想太陰暗了。”

“有嗎?”方鶴依舊淡淡地笑著。“不提這個了,那張照片的幾個人都查出來了嗎?”

陳歌示意方鶴到院子裡再說,方鶴便把我也拎了過去,說畢竟是我拍的照片,應該讓我也聽一聽。我看陳歌也沒有反對,就跟過去了。

“查出來了。”陳歌在院子裡,用手機點開那張圖片,從左依次介紹。“這是沈和富,剛才那個道士,這是沈和才,他的堂哥,大他一歲。中間是曹榮興就不用說了。”陳歌劃劃螢幕,把右側的兩個人的面部放大。“曹榮興摟著的那個人叫王恆,最右邊的叫黃建安,是曹榮興公司的副總,給他當了小半輩子副手。”

“哦?”方鶴看了眼照片,目光停在那個名叫“王恆”的人身上。“這個王恆後來幹什麼去了?”

“你不是猜到了嗎?”陳歌無奈道。

猜到?

我順了順這兩個人之前的對話,方鶴說團伙分裂。團伙應該就是指曹榮興他們五個的小團體了。那分裂,甚至還需要留下曹榮興的把柄保命用呢?

我想到了一種不太美好的可能,這個沒有後文的王恆,恐怕已經不在人世了吧?

其他幾人都各自都有了光明的未來,只有這個王恆沒有後文,這本身就不是很合理。

“他們幾個以前都在縣裡的輪胎廠打工,也就是曹榮興他老丈人的那個廠子,我估計他們就是在那個時候認識的。”陳歌說著,從點了支菸,很自覺地走到了下風處,“那個王恆,失蹤時間比曹榮興的前妻還要早幾個月。”

“嗯。”方鶴點點頭,站在臺階上望著山腳下的村落。

時間已經不算早了,這個季節的這個時間,日已漸西,天空泛著淡淡地淺橙色。

“人和人間的關係就是這樣複雜又脆弱。”我聽到方鶴低聲喃喃道。

我抬頭看他,他剛好也看向我,此時他臉上的只有淡淡的,讓我看不懂的笑。

我看不懂他在想什麼,只是覺得,這一刻的他似乎離我很遠。就像他的名字那樣,馬上就要變成一隻白鶴,乘風而去,迴天上了。

“看什麼呢?走了。”方鶴拍拍我的肩,跳下石階,讓陳歌去開車。

我頓時有點同情陳歌了,好歹是個市刑偵隊的二把手,被方鶴呼來喝去當司機。

陳歌把車開到了門口,方鶴直接鑽進了副駕駛,瞥了眼開車的陳歌,很大方地說:“看在你開車辛苦的份上,這次就免費了。給我們送回學校就行。”

陳歌被氣得吹鬍子瞪眼,對著方鶴罵罵咧咧,罵他這次本來也不是自己請他來的。方鶴卻毫不在意地樂呵呵地聽著,時不時陰陽怪氣陳歌兩句。直到這一刻我才覺得,方鶴又回到人間來了。

不知道是不是一上午的圍觀已經讓村民們紛紛失去了興趣,等我們到曹榮興家門口時,警戒線外圍觀的村民只剩了零星一兩個。方鶴指揮我給他收拾行李,隨後又使喚我把兩個人的行李拿上車。

陳歌一直等在車上,我倆上車後,他就一腳油門,把車從小巷子裡開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