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過得很快,轉眼我已經在這個奇葩導師的研究室待了一個月了。

大抵是因為專業過於冷門,並沒有專門編寫的教科書,他就在他的書櫃裡找些資料文獻給我看。

他拿給我的大多是世界各地宗教民俗相關的文獻,其中有不少都是他自己去調查編寫的,可見這人的專業水平並不差。但也許是他給我的第一印象讓我產生了偏見,我總覺得他是在炫耀賣弄。

這一個月裡,我就過著這樣每天坐在窗邊曬著太陽,喝著他不知道從哪兒弄來的品質極好的茶葉,歪在椅子裡看文獻,看累了還能和他聊幾句的鹹魚生活。

至於我的導師方鶴,意外的是個正經人。自從我來了他的研究室後,他不顧空調冷氣外溢,也要開著屋門。

我問他為什麼,他告訴我:“孤男寡女要懂得避嫌。”

我翻了個白眼給他,“這樓裡就我們兩個,連個保潔阿姨都見不著,真有點什麼事,我喊破喉嚨都不會有人來。”

方鶴說:“這不一樣,就算只是形式,也要把形式做到位。”

他還神秘兮兮的告訴我,形式很重要,以後我就會懂了。

我懶得和他爭辯,覺得這人的正經大致也就到此為止了。

不過這一個月的相處,還是讓我莫名的喜歡上了這裡的氛圍。輕鬆又簡單,很適合我這個鹹魚女。之前想著要換導師的事也早就被我拋之腦後了。

至於唯一的問題,就是我實在沒法對著那張和我年齡相差不大的臉正正經經地叫上一句“老師”。

後來我索性和他商量,沒別人在的時候我就直接叫他的名字了。他欣然同意,也許是想佔我年輕的便宜,顯得自己也很年輕吧。

到了入學的第二個月,澄平市的天氣已經轉涼。早上起得早,還能看到草葉上,汽車表面都結著薄霜。

我帶了條小毛毯來研究室,正在我裹著毯子看資料看得昏昏欲睡時,方鶴的手機居然罕見地響了。

這通電話他講了很長時間,講完後,我看到他一直極度平和,還總帶著點玩世不恭的笑意的臉上罕見地露出了認真的表情。

他看著面前打電話時記下的筆記,支著頭思考了半天,忽然站起來,一拍桌子。

“來,為師帶你去上實踐課。”他鑽到他的寫字檯下,從寫字檯下拖出一個旅行包。

而剛被他拍桌子時的一聲巨響嚇得摔下椅子的我正扶著窗臺小心翼翼地站起來。剛才摔倒的時候磕到後腰了,現在疼得我齜牙咧嘴。

我把掉在地上的小毯子撿起來時,發現他已經收拾好了,旅行包單肩背在身上,還帶了一頂鴨舌帽。正直勾勾的看著我,彷彿在問我什麼時候可以出發。

我乾巴巴的開口說:“我的行李都在宿舍裡。”

他露出極為嫌棄的神色,“你以後拿幾件衣服放在這兒,我們說不定什麼時候就要去做實踐懂嗎?”

我“哦”了一聲,他便擺擺手,示意我趕緊回宿舍去收拾行李。

我不顧腰疼,以中學跑八百米的速度衝會宿舍,收拾了幾件方便外出的衣服在包裡就往回跑。一開門,正好遇到了我唯一的舍友呂珊珊。

“珊寶,媽媽要去上實踐課,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你一個人乖乖看家。”我從鞋櫃裡翻出我許久不穿的運動鞋,換到腳上。“你要是一個人不敢睡,就去找周阿姨,她可喜歡你了。”

周阿姨的我們宿舍樓的宿管,人美心善的一個老奶奶,最喜歡的事就是給我們講校園鬼故事。呂珊珊膽子小,每次聽完都要和我擠在一張床上才敢睡。

我揹著包,飛快的衝出房門。

我能聽到呂珊珊在後邊衝我大罵著,但我心中只有興奮和愉悅。一方面因為成功氣到了呂珊珊,但更重要的是,我終於要去見識一下所謂的實踐課了。

兩個月來,我從來沒有聽方鶴提過實踐課的事,一直日復一日在一堆文獻資料裡度日。

其實這些文獻資料對我來說很有趣,主要都是記述各種宗教民俗的起源和發展的。其中不乏有一些奇聞異事,像是在看故事一樣。比我本科學的那些法規法條可有趣太多了。

我回到研究室時,方鶴已經鎖好了研究室的門,在門上貼了個寫著“外出調研”的紙條。這字條看著皺巴巴的,恐怕也用過不少次了。

方鶴帶我在校門口打了輛車,報了個地址給司機,就開始閉目養神。

我這時候才發現他這個人其實極度矛盾。一邊是出門後人模狗樣,每次都會把自己捯飭得乾淨利落。一邊是他的研究室混亂不堪,看完的資料從不放回原位,我幫他收拾過幾次,他每次都說我把他的資料收拾得找不到了。

天地良心,我把他的資料分門別類整理得整整齊齊,一目瞭然。他卻偏要說他之前那是亂中有序,我這種凡人不懂。

我聽過就沉默了,因為上中學的時候,我和我媽說過一模一樣的話。

計程車很快就到打了目的地,那是一條普通的街道,兩側都是高大的楊樹,現在葉子已經掉了一大半。

他和司機要了小票,仔細地收進一個檔案袋裡,告訴我以後有小票也記得給他,可以找學校報銷。

我點點頭。他這樣斤斤計較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連我買閒書的收據都要拿去找學校報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