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爺征戰一生,生平從未有過此刻這般無力挫敗的時候。

回到平京月餘,沈醉透過多方渠道打聽來這些年關於忠勇侯的風言風語,心中唏噓不已。

他明白老王爺想聽到什麼,但他還是決定,將他所看到的真相說出來。

“沈某奉命隨忠勇軍出征,至雲夢大澤,途中因大霧瀰漫,兼有瘴氣叢生,與忠勇軍走散。沈某也是事後才知道,原來這場大霧,讓忠勇軍徹底分崩離析。”

沈醉逐漸講到關鍵處,他看了一眼遲暮的老王爺,咬牙接著說了下去。

“當沈某走出迷霧後,突然發現四處血腥四溢,周圍還有不少忠勇軍將士的屍體。一路尋著血腥味往下,路過一片枯葉林時,地上有具血肉模糊的身影突然伸出手臂。而沈某認的,他穿的是忠勇軍的盔甲。他告訴我說……”

沈醉頓了頓,閉上眼難以啟齒的吐出一句:“殺人者,忠勇侯!”

這段話如晴天霹靂,讓安靜的平京城炸開了鍋。

暗流湧動,無數家族門前備上車馬,向各處聚集。

鎮國武王眼前發黑,年老的身體搖搖欲墜,他用手指著沈醉,嘶聲叫道:“你撒謊!孤的兒子不會是叛徒!”

然而下一秒,他卻說不出話了。

沈醉悲憤的扯開胸口的衣襟,胸膛之上留著一道猙獰的傷疤。從胸口貫穿後背,周圍血肉潰爛,養了近二十年也不見好。

能造成這般傷勢的,唯有鎮國武王家的獨門絕技,燎原槍法。

鎮國武王再也堅持不住,朝天口噴鮮血,栽倒在地徹底暈了過去。

“王爺!”

……

平陽公主府內,下人們又忙碌了起來。

公主殿下梳妝打扮,宣佈又要大宴賓客。但這一次參與宴飲的,可不是模樣俊俏的平京才俊,而是手握天下半數權力的各家族長們。

身為皇室代表,平陽公主與榮親王居於正座。奇怪的是,明明是晚輩,平陽公主卻坐在榮親王右首,偏偏榮親王還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眾人都是得知了鎮國武王府的訊息,匆匆趕來。大夏武勳最後的支柱倒了,在場眾人無不面露喜色。

“聽說那糟老頭子,回去就病倒了。剛被御醫下了數針救醒,便對外宣佈,交出兵符帥印,自願削去勳爵,從此閉門靜思己過……”

平陽公主夢寐以求的權勢,終於又回到了皇室手中。她把玩著巴掌大的兵符,瞧著底下眾人玩味的笑了。

“諸位叔叔伯伯可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怎麼忍心在背後議論一位臨終老人,好生不講禮呢。”

說完,她自己都忍不住呵呵笑了起來。

今日除了心腹大患,令她一掃這些時日的不愉快。玉掌輕拍,數位窈窕侍女提著酒壺走了進來。

“諸位都是我朝忠臣,本宮在此,先敬諸位一杯。願往後同心協力,共保大夏日月山河永固。本宮在此承諾,忠於本宮者,本宮願與他共享盛世榮華!”

推杯換盞間,幾人喝高了,言辭也愈發放縱。

“你瞧忠勇侯那些人,當初何其蠻橫。總是這也瞧不起,那也看不上,到頭來如何?”

“家風敗盡,丟人啊!”旁邊人高聲附和,舉杯同飲。

說至興奮處,又不免談到雲夢大澤。這四字像是一座大山,壓的幾人心頭堵堵的。

“雲夢大澤這地方……當真是邪乎啊!”昌平侯懷念著往日歲月,既是落寞又是慶幸。

“當年輸給他們還不服氣,現在想來,若是昔年換的我等,只怕現在……”

旁邊一位明顯喝高了的武將,不服氣的將酒罈一甩,嚷嚷道:“雲夢大澤那地方有什麼可爭的,蠻子們要去,讓他們去不就得了。要不是先帝在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