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洲南部有國,建都於邽山之上,名曰上邽,城下有大河,貫穿南北,河水清冽甘甜,多生肥魚,城中百姓多以此為生。

夜已三更,上邽城中。

皇宮後廷,靜安殿中隱有婦人啼哭聲傳出,透過微弱的燭光,一個宮裝女子正坐在鏡前抽泣,鏡中女子的面容猙獰恐怖,原本光潔的臉上生滿豆大的毒囊,毒囊潰爛之處腥臭刺鼻。

屋內放有燭臺的案几前,端坐著一個俊秀少年,年約十二三歲。

少年雙目紅腫,眼角猶有淚痕,單手執筆飛速遊走,最後筆尖輕輕一帶。長長噓了口氣,心道:這回總算成了!

少年疾步將一物捧到醜陋女子面前,女子雙手顫巍巍的接過,是件畫著黃色牡丹的白竹面具。

“母妃快瞧瞧,喜歡嗎?”少年努力讓嘴角上揚。

“川兒……”女子停止了抽泣。

“母妃,川兒給您戴上瞧瞧。”少年輕輕撩開女子額前的長髮,將牡丹面具溫柔的罩在女子面上。

少年倏然劍眉緊蹙,怨聲道 :“父皇自從得勝歸來,整日裡呆在春瀾殿,只知鶯歌燕舞,也不來探望母妃。都怪嫿氏那個毒婦,害得您這般面容,終有一日我會讓她百倍千倍的奉還!”

“我兒快快禁聲!若被她的人聽見傳到你父皇那裡,又要惹你父皇生氣了。”女子以手輕掩住少年的口,嘆聲道:“唉!往日裡有禕後眷顧,嫿氏才不敢對我們母子下手,而今禕後仙逝,她又豈能放過我們。”

“都是川兒沒用,不討父皇喜歡,到如今都感應不到自己的靈肎,馬上就到一旬生辰了,屆時未覺醒的靈肎便會消散,看來川兒此生註定無望成為煥豢靈師……”少年單膝跪地,雙目噙淚,失聲哽咽道。

“這不還有三天時間嘛,即便做不成豢靈師做個普通人又何妨,起碼少了……咦?。”女子左手摩挲著手中金簪,右手拭掉少年臉頰的淚珠,發現少年臉頰有些青紫登時皺起眉頭。

“又和巟兒打架了?母妃之前怎麼跟你說的!”女子又心疼又生氣。

“誰叫他又在背後說你是……”少年低聲道。

“蛤蟆精?還是蛤蟆怪?母妃是嗎?不理他不就成了!他畢竟是你弟弟…”女子面色不悅聲音卻依舊溫婉。

“他才不是我弟弟,他是嫿氏的兒子!母妃能忍,可川兒…忍不了!”少年不忿道。

“你……”女子揚手欲打,看了看面前日漸英朗毫無懼意的少年,頓了頓嘆道:“我的川兒長大了,都敢跟母妃頂嘴了......你且回去吧!讓母妃一個人待會兒。”

宮裝女子背過身去,摩挲著金簪的手指開始瑟瑟發抖。

見女子動了真怒,少年只得離去。

宮裝女子正是南皇三妃之一的藺妃,少年便是南皇的大皇子申屠川 。藺妃輕撫面上的牡丹面具,默然轉頭看著少年離開,流下兩行清淚。

五更天,南皇雨梨宮,春瀾殿燈火通明,絲竹管絃糜糜之聲不絕於耳。

一位身著繡著金色朱雀紅袍的中年男子醉臥於殿中龍榻之上,眯著微醺的雙眼端詳著殿中翩舞的舞姬,下顎精編細理的長鬚上沾著鮮紅的酒漿,右臂微曲,支撐著寬大龍袍下嶙峋的身骨,左臂摟著嫿妃半裸的玉肩,小指勾著玉壺把兒,隨著竹樂的節奏輕輕搖晃。

此便是讓南部諸侯談虎色變的南皇申屠修,傳聞百年前就已經修至天靈第四境。

“大王!不好啦!不好啦!藺妃娘娘自殺了。”皇侍步庸踉踉蹌蹌地闖入殿中。

“吵吵什麼?!還有沒有點規矩了!”擾了南皇興致,自然不悅。

“大王~步庸說藺姐姐她……死了。”位列三妃之首的嫿妃伏在南皇耳邊輕聲道。

申屠修眼神一暗,起身直奔藺妃住所。

藺妃床前圍滿了人,申屠川跪在床前早已泣不成聲。

床上藺妃雙目微睜瞳孔渙散,唇角溢位的血已經開始凝固,胸前一個小指粗的血孔還在往外咕咕溢血,左手緊握著一支沾滿血的金簪。

眾人見南皇駕到,紛紛讓開,只有申屠川依然跪著未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