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豐六年二月初一的朝會,是新的一年第一次大朝會。

除了京中的五品官以上全員出席以外,涉及議題的有司人等也要參加。今日的第一個議題,便是三皇子趙隸年滿十八歲,出仕為官。

趙光用心良苦,知道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難的道理,打破了皇族人員不為官的約定俗成,反而讓成年皇子全都早早歷練政事。除了大皇子趙篆長年駐守隴西以外,二皇子趙行也是滿十八就出了仕,在國子監做事,如今便輪到了三皇子趙隸。

趙光和顏悅色道:“我兒想任何職啊”

凌國以左為尊,又重武事,因此朝堂上武左文右分列兩邊,三省的主事站在最前。年紀到了可以參與政事的皇子,即便有官職在身,也不站在這兩個佇列裡。而是站在三省主事之後,百官之前。

趙隸從尚書省右僕射唐景的身後走出,躬身行禮道:“啟稟父皇,兒臣謹遵父皇之命。”

趙光笑道:“百姓們都說,兒大不由爺,你已經十八歲了,凡事也要自己拿個主意。還是你自己決定的好。”

趙隸低頭應是,餘光掃過右側一個身影說道:“兒臣願往鴻臚寺”

趙光的笑容不變,眼神中卻多了幾分玩味:“鴻臚寺?為什麼?”

趙隸道:“啟稟父皇,我凌國既立,當收服四海,教化萬方。眼下與北境、西涼既然戰事暫息,不動兵戈,那他們就該來朝見參拜,兒臣願在鴻臚寺,揚我國威。”

趙光笑道:“你倒是有心,也好,省得這些荒蠻之地的粗鄙之人,在我凌國失了禮數。鴻臚寺卿何在?”

禮部尚書徐靜川身後,鴻臚寺卿楊易出列:“臣在。”

“我兒剛才說的話,你都聽到了。那朕就將其交給你了。”趙光道。

楊易恭敬行禮道:“臣遵旨。”

趙光接著說道:“不過呢,他雖然是個皇子,但是到了鴻臚寺,就是你手底下的人。凡事都不能失了規矩,若是他有什麼做的不好的地方,朕准許你可以直接面見稟報。楊卿務必直言不諱,這樣才能幫助皇子啊”

楊易絲毫沒有可以私面天子的榮幸,反倒是內心苦澀,嘴上卻恭敬道:“臣知曉。臣定當竭盡全力。”

趙光滿意地點點頭“無事的話入列吧。”

楊易拱手道:“啟稟陛下,臣有事要奏。”

作為處理外交事務的鴻臚寺,這幾年著實清閒。凌國建立以後,與周圍的國家一直是征戰不休,刀劍上見高下的較量還在進行,鴻臚寺的三寸不爛之舌們就沒有用武之地。如今楊易說有事要奏,不僅是趙光有興趣,文武百官也都打起了精神要聽一聽。

“陛下,南唐國主李煜遣人來使,言稱李煜即將五十壽誕,邀請我凌國派人觀禮。”楊易說完,將南唐的國書遞給下來取摺子的司禮監掌印太監劉敬。將國書看完,趙光笑道:“李國主在信中將南唐的景色和美酒美人好生盛讚,言辭懇切,盛情相邀,說得朕都心動了。”

對凌國來說,南唐是個特殊的地方。

盤踞青、楚二州的南唐,由前朝的青州刺史李鷹顧所立。南唐立國之時,大成已是分崩離析,只剩趙家在苦苦支撐。素有南國砥柱之稱的李鷹顧悍然叛國,被大成視為奇恥大辱。趙陵掌權以後,與南唐有過交戰,但戰績不佳。等到張韜一輩顯露頭角之時,大成已經烽煙四起了,忙著四處平定的趙陵就將沒有擴張之勢的南唐暫時擱置,這也給了南唐站穩腳跟的機會,到了後來已是尾大不掉之勢。無奈之下趙陵與南唐達成了“君子協議”,南唐的第三代君主更是將親妹妹嫁給了趙光,正是四皇子的生母,封號為熹貴妃的李煊。等到凌國建立,兩國的君主實際上已經有了姻親,按照百姓的稱呼,趙光應該管李煜叫大舅哥。

朝臣的目光有意無意地掃在尚書省右僕射唐景的身上,對這位叛出南唐的重臣,凌國官場一直褒貶不一,眼下都有些看熱鬧的心態。唐景卻如同什麼都沒聽見一般,表情不變。

趙光沉吟片刻道:“只是無奈公事繁雜,朕實在是脫不開身啊。”目光落在趙隸的身上:“我兒既然入了鴻臚寺,這件事也算是你的分內之責,便交由你處理吧。楷兒出生以後,還從未見過這位舅舅,這次出使南唐,不妨也一併帶上。”

參加一國國主的壽誕,兩位皇子聯袂出席,其中一位還是至親外甥,這個分量倒也足夠了。

趙隸不動聲色地用目光找到一人,見其微不可察的點點頭,便和楊易一起應下。

見楊易還不入列,趙光問道:“還有何事?”

楊易硬著頭皮道:“陛下,還有一事,事關重大,請容臣私下稟報”

趙光皺了皺眉頭還是答應了:“準了,散朝後來英華閣見朕。”

謝意雖然在蜀州城忙著康樂坊的後續事宜,老宅的下人們倒也沒亂了方寸。張不周住的那間屋子,打掃得一如離開前般乾淨。見張不周懶懶地躺在床上,白露道:“公子,什麼時候去拜見二爺啊”

示意白露給自己揉揉趕了兩天車又酸又痛的腰,張不周惆悵道:“我不去行不行,你們誰跑一趟,幫我拿回來便是了。”

白露笑道:“那可不行,臨行前穀雨姐可交代了,除了要請二爺賜下美玉之外,老公爺還有一封信要交給二爺。”

張不周詫異道:“一封信?祖父幹嘛不直接給我轉交。”

白露道:“這個奴婢就不知道了。”

張不周不滿道:“一個老頭,一個半大老頭,玩什麼神秘。信在哪呢?”

白露道:“信在我這裡,穀雨姐說了,要我親手交給二爺,不能過公子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