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洵還沒來得及撬開楊柳的嘴,事情就出了變故。

蜀州人口買賣一案,皇帝有言在先,由張韜全權負責。如今巡城兵馬司打著追查此案相關人員的旗號,也就給了張韜堂而皇之插手的藉口。

帶著劍南道節度使令牌的一批人馬,來到巡城兵馬司,要求帶人走。燕洵不敢擅作主張,只好向劉表請示,後者則是一副無所謂的神情,輕易地就交了人。

還被堵著嘴的楊柳看著放自己出去的燕洵,雖不能說話,但是眼睛死死地盯著他。燕洵笑道:“別看了,再看我也不會少塊兒肉。你還是擔心擔心自己吧,別人不知道,我是清楚得很的。你捫心自問,可曾冤枉了你?”

楊柳抬腳要踢,被來帶人計程車卒從背後一把踢了個踉蹌。那士卒不耐煩道:“快走快走”

楊柳憤憤不平的跟在隊伍後面,一邊走一邊回頭看向燕洵眾人。

手下人湊到燕洵身邊問道:“燕知事,就這麼放她們走啊,那咱們兄弟不是白折騰了一場。”

燕洵笑道:“有些時候,一件事情只需要做好開頭,就算是做完了。”

手下人一臉疑惑,不明其意。

節度使府衙沒有這麼大的牢房,只能找了幾間空著的屋子安置這些人。很長時間沒人用的房間裡灰塵很重,姑娘們被開啟了枷鎖自己收拾起來。宋念卿跟著人群麻木地幹著活,宋思思卻不肯伸手去碰髒兮兮的抹布和冰冷的水,嫌棄地在房裡走來走去,看了一圈後回來吐槽道:“宋念卿啊,你的小白臉不行啊。在大獄裡好歹是單間,雖說一股子發黴味兒,可至少寬敞。你看看這裡,這麼小的地方,又髒又亂,晚上還要和這麼多人擠在一起,怎麼住得下啊”

宋念卿道:“也不看看現在是什麼情況,有的住就不錯了。”

宋思思不屑道:“什麼情況,不就是你的小白臉發了力,剛才帶我們進來時,雖說是後門,不過那偌大的節度使府衙你不會沒看見吧。就是不知道,是張老狗親自審理,還是那姓許的奸賊出面。”旁邊忙著收拾的其他姑娘,被她這兩句話嚇得不輕。善彈琵琶的紫鳶姑娘急忙示意宋思思噤聲:“思思妹妹,這話可不敢亂說,被人聽了去,是要砍頭的。”

宋思思道:“砍頭便砍頭吧,我們姐妹兩個,早在十年前就該死了。”

紫鳶聞言苦笑,和宋念卿對視一眼,後者道:“我知道你恨我當年向仇人下跪乞生,又被賣到風塵之地使宋家之名蒙羞。可是你知不知道,是你母后在臨走前將你託付給我,讓我一定要帶你活下去。我答應了她,就要做到。”

宋思思面露憤怒神色:“不許你提我母后,你這個賤人,有什麼資格提她,我才不信你的鬼話。你想苟且偷生,沒門。我就是要死,還要帶著你一起死。”

一向和宋念卿不對付的秦湘蘭都看不過去了:“小妹妹,你想死沒人攔著你,可是大家都是苦命人,何必對她人如此苛刻。”

宋思思“呸”了一口道:“不知羞恥的女人,你算什麼東西敢跟本公主說話。”秦湘蘭一氣之下就要發作,紫鳶趕緊抱住她,示意宋念卿將宋思思拉走。秦湘蘭掙扎半天道:“哎,這樣的妹妹,她到底是為了什麼非要救她。”

紫鳶跟著嘆氣道:“因為她是念卿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了吧”

和宋思思想的有所不同的是,張韜沒有出面,許撫遠也沒有出面。只是一個不知道什麼身份什麼名字的官員,將楊柳第一個帶走審訊。

楊柳不同於在巡城兵馬司大獄裡的狂躁,來到節度使府衙後就淡定了許多。來到一間簡陋的房間,只有一張桌子兩把椅子,楊柳大咧咧地在其中一把椅子上坐下,絲毫不見外地拿起桌子上的水果就吃。

房間門再次被開啟,楊柳看著進來的人,表情從詫異變為驚恐。

許撫遠笑了笑,在楊柳的對面坐下,靜靜地看著她。

楊柳手中的水果不知什麼時候掉在了地上,慌張地跪在地上:“許大人”

許撫遠笑意更甚:“你認識我?”

楊柳道:“作為下屬,奴家沒有見過主人。可是作為康樂坊的二管事,奴家對蜀州官場的大人物,並不陌生。”

許撫遠讚許地點點頭:“你倒是好手段,康樂坊在你手裡,經營得不錯。”

楊柳跪著道:“大人謬讚了。”

許撫遠道:“不過我有個困惑,你是什麼時候猜到我就是背後的那個人的。”

楊柳抬起頭道:“從接到讓奴家接近黃世仁命令的那天起。奴家斗膽猜測,在蜀州官場上敢對一州都尉下手的,恐怕只有大人您和鎮國公了。”

許撫遠挑了挑眉:“那你如何確定是我,不是張韜呢?”

楊柳苦笑道:“因為此刻坐在我對面的,是大人您,不是鎮國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