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不周的推測也並不是很能站得住腳。手裡的地圖本就不知道是哪年的版本,是否符合現在的實際情況還不清楚,更何況打仗這回事,虛則實之,實則虛之,越是看起來不可能的地方出現一支奇兵,效果可能會更好。按照程耳的說法,這個位置的確是伏擊和斷後的好地點,不管是對哪個方向來的敵人,都有奇效。

再次打量了一番山洞後,張不周疑惑又起:“不對啊,這洞也沒有多深多寬,就算是裝滿最多也就容納百十號人,這點人對於一場戰爭能有什麼用。更何況,想要斷後偷襲,就要夠快才行,那就一定要有馬匹。人可以藏在洞裡,馬匹怎麼藏?”

這個問題提得很有道理,二人皺起眉頭,將地上散落的兵器撿起幾樣來端詳過後,陸升道:“我知道了,藏在這洞裡的不是士兵,是江湖人。”

張不周接過一看,明白了他的意思。壞掉的兵器裡有刀劍,還有槍斧,形狀和裝飾並不統一,更離譜的是還有峨眉刺這樣的冷門兵器。軍隊的第一要求就是要統一,這樣五花八門的兵器出現,就是陸升推測的有力證明,也正因為是江湖人,才不需要馬匹。

隊伍中有兩個女子,進了山洞以後就帶著火摺子去了最裡邊換衣服,男人們閒著也是閒著,就在洞口閒聊起來。張不周等人的對話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連老秦都湊了過來:“陸小子說得有道理。老夫當年也曾聽聞過,西南一帶的江湖人被驅趕到了南唐以後,有很多人被招募進了軍中,單獨成了一營,名為百死營。從這兒的情況來看,倒挺像那支軍隊。”

張不周笑道:“這名字起的也太不吉利了,百死,白死,死了也白死。”

秦滄瀾卻沒笑:“吉利不吉利,只是個名字罷了。不過你後半句說對了,的確是死了也白死。”

眾人面面相覷,不明白是什麼意思。張不周問道:“按理說江湖人士肯定是不習慣接受軍中律令管著的,哪有浪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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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來的自在。”

秦滄瀾嘆息道:“仗劍行俠,說得容易做得難。所謂的江湖人,其實大多數都是苦命人。大成王朝亂了以後,為了躲避災禍,許多人家就把孩子送到江湖門派,至少有口飯吃,可就連這點容身之地都被摧毀了。逃到南唐的江湖人,為了活下去,不得不接受南唐的招攬從軍。白死營的諢名,是因為戰死了以後連撫卹都不用發,當真是死了也白死。”

張不周默然,整件事情的主力推手,就是張韜,面對江湖人,他總是有種抬不起頭的感覺。

一向冷漠的清明呼吸急促起來,似乎情緒很激動。迎著眾人好奇的目光,驚蟄拍了拍他的後背做安撫,隨後沉聲道:“清明的父親便是當年百死營的一員,據戰友所說是戰死了,可惜的是至今都找不到屍首。”低頭看了一眼地上的破爛兵器:“說不定,這裡邊就有他父親當年用過的兵器。”

眾人也不知道說什麼好,一直以來對二人抱有很大敵意的李大嗣破天荒地走到清明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陸升低聲道:“大嗣的父親也是戰死,同樣找不見屍首。”

換好衣服的二女走出來,見眾人面色沉重,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白露走到張不周的身旁,輕輕撫著他的背,張不周反手抓住她的一隻手,很用力的握著。

該死的世道,該死的戰爭,不知道製造了多少悲劇,留下了多少可憐人。

雨勢依然不見減弱,山洞裡又陰冷又潮溼,眾人將破爛的衣服和木柴聚攏到一起,好不容易點起了火堆,將外衣脫下來烘乾。在這缺醫少藥的野外,感染了風寒可是要命的。

請驛丞幫忙準備的鍋盔被雨水泡過之後,口感變得極差,像是放潮了的餅。無奈地吃過飯,聽著洞外的雷雨聲,一點睡意都沒有。

無聊至極的白露道:“公子,反正也睡不著,不如講個故事吧。”

張不周本來沒有心情,只是見眾人情緒低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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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著講些什麼分散大家的注意力也好。回憶了一會兒後,開口講道:“錢塘江浩浩江水,日日夜夜無窮無休的從臨安牛家村邊繞過,東流入海……”

是射鵰英雄傳的故事。金老爺子這本中,將俠之大者,為國為民八個字講得淋漓盡致。在張不周看來,這才是江湖人該有的本色。

待聽到“壯志飢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這兩句詩時,陸升等人不禁握緊了拳頭,很是震撼。雖然不知道胡虜和匈奴指代的是誰,但根據故事中所講的背景來看,肯定是異邦無疑。

待江南七怪出場時,秦滄瀾不禁一聲嗤笑:“臭小子就知道胡亂編排,好好的大俠,非要搞得奇形怪狀。”

沒人理他,白露瞪著眼睛,豎起一根手指抵在嘴邊示意他噤聲,好好聽故事。

金老爺子的故事依然沒得說,眾人聽得都很入迷。講到了夜色已深,張不周口乾舌燥喝了口水,陡然發現外面的雨好像小了很多。仔細確認後果不其然,雷聲早就已經消失了,只剩下淅瀝瀝的小雨了。

又過了大概半個時辰,雨徹底停了,烏雲退去後,天上居然掛起一輪明月。眾人也不再聽故事,下去各自遛馬。俗話說馬無夜草不肥,今天別說夜草了,連白天的草都還沒吃飽。好在山上的水草豐美,馬匹撒著歡吃也不成問題。

月亮又大又圓,照得山谷裡一片清明。看了看天象,穀雨道:“看樣子明天應該是個大晴天了,不會耽誤趕路。”

陸升接話道:“太晴了也不好,還是有點小雨好。要不然日頭這麼毒,騎在馬上沒處躲沒處藏的,曬得難受。”

白露氣道:“呸呸呸,你個烏鴉嘴。你帶了幾身衣服,淋溼了夠你換的嗎?”

張不周也不喜歡這種被雨淋的感覺,惡作劇地在陸升的馬屁股上抽了一鞭子,看著陸升追著受驚的馬匹跑走,眾人都笑了起來,在深夜的山谷裡,驚起一群飛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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