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宿醉的封梓從乾渴中醒來,喝了兩大碗水才感覺好一些。穿好衣服打算去看看兒子,管家告訴他,封一猋早早地就出了門,也沒交代去哪。

“這小子,該不會是又去找狐朋狗友鬼混了。”有些擔心他誤了正事地感慨一句,封梓用早飯的時候,驚蟄又上了門,帶著昨日的那兩箱道歉誠意。“封大人,我家公子說,請您不要多想,這些東西,還是收回去吧。令公子一大早就到了府上,這會兒正陪著公子用早飯,請您不用擔心。”

新買的宅子裡,張不周很沒規矩地在院子裡支了張桌子,品嚐著新招收的廚子手藝。

廚子其實挺多少的是善於做蜀地風味的。穀雨折騰了一大圈,才從一家特色館子裡把人家的掌勺師傅給挖來了。那老闆欺負外地人,當初連契約都沒簽一個,平日裡工錢也剋扣得厲害,廚子走得倒是心安理得。

張不周也不怕上火,一大早就讓廚師弄了一桌一看就很火辣的菜餚,吃得津津有味兒。“真的很不錯,你不嚐嚐嗎?可惜了。”

封一猋倚著樹站著,原本不想搭理張不周,只是昨晚帶著氣來赴宴,本就沒吃什麼東西,又喝了酒,這會兒肚子裡空空如也,難受得很,卻彆彆扭扭地沒吭聲。

張不周笑了:“你不會是怕辣吧?”

封一猋冷哼一聲,走到桌前,陸升抬起全是疤痕的臉看他一眼,讓出了位置。

被陸升的臉嚇了一跳,封一猋坐下來的時候還有些不舒服,沒有看清就夾了一口菜送進嘴裡。

“咳,咳”,封一猋被辣得臉瞬間就紅了。

張不周遞給他一碗水:“我還第一次見,放著肉不吃,先挑辣椒的。”

封一猋喝了一大碗水才感覺舌尖的痛覺稍稍有些緩解,再也不敢去碰辣的菜,只好用鹹菜配著稀粥湊合。

“說真的,我也沒想到你真的能來。不過來了就比沒來好,我並沒有騙你,泰安城我們都是第一次來。再過幾天,我也要去國子監入學,和你做同窗,可是現在連國子監的大門朝哪開都還不知道。”張不周一邊吃著一邊絮叨。

封一猋嘲諷一笑:“你到底是什麼身份?能讓我父親低頭,連句狠話都不敢說,你家裡人肯定位高權重吧。”

張不周嘆息一聲:“哎,落了毛的鳳凰不如雞,人走茶就涼,我家那位,現在天天喝茶打拳,滿腦子都是催我的婚,就是一退休老頭罷了。”

這段話說的不清不楚,又是文白參半,封一猋依稀能聽明白一些,張不周口中的老頭,大概是個武將,只是已經卸甲了。

其實也看得出來,張不周身為公子,都有武藝在身,肯定是武將世家出身。更不用說身邊的那些隨從,個個奇形怪狀。臉上都是疤的,面色沉重到如喪考妣的,坐在那沒事幹擦飛刀的。就算是面容俏麗的侍女,自己昨天也見識過了,是有不俗的武藝在身的。

凌國現存的著名武將本就沒有幾個,來自蜀地的更是少之又少,加上張這個姓氏,封一猋想起一個不敢相信的人。

再看向張不周的時候,封一猋的臉色都有些變了,如果真的是那一位家裡的孩子,自己昨日就算被打死,父親恐怕也做不了什麼。

吃完飯起身的張不周頓了一下道:“身份什麼的,都是浮雲。快點吃,趁著日頭還不高,咱們早去早回。”

寸土寸金的泰安城,房子貴,土地自然也就很貴。只是在西城,一片佔地頗廣的建築向內延伸連線到了皇城的位置。青瓦白牆,鱗次櫛比,院子中栽了上百棵的楊樹,是上等的房梁木,翠綠的樹葉在陽光下,被風吹著泛起銀白色的葉浪。

這麼一個黃金位置,就是泰安城中讀書人的心中聖地,國子監。

國子監自前朝起便已設立,最開始只招收皇親國戚之後入學讀書,講師們都是出了名的大儒。凌國沒有那麼多的皇親國戚,就乾脆將入國子監讀書這件事當作對功勳的一個獎勵,准許四品以上官員之子入學。

“現在的國子監祭酒是郭嘉郭帝師,也是幾位皇子曾經的授業恩師。監內共分十一個館,除了禮、樂、射、御、書、數六藝之外,還有茶館,詩館,棋館,畫館,再加上二皇子殿下一手設立,親自掌管的弘文館。”封一猋既然答應了張不周,做起事來還算靠譜。

國子監離張不周新買的宅子倒不是很遠,只是每日早課時間極其之早,幾乎是天剛露出一點魚肚白就要開始晨練,先跟著師傅練打拳,精神煥發之後才是坐下來潛心修學。

“我說句不好聽的。”張不周沒有因為自己要問的問題很尖銳而停下來:“朝廷賞賜四品以上官員家中孩子皆可入學,可是這麼多人,大家學習的進度肯定不一樣啊,那怎麼辦。是所有人一起嗎?那還不亂了套?”

封一猋道:“這個問題,祭酒大人已經考慮過了。不管是誰家的孩子,只要進了國子監的大門,第一件事就是接受考核。各位先生會根據大家的成績,來決定你要被分去哪裡,從什麼開始學起。”

這大概就是前世的重點班與火箭班了。入學的分班考試,決定了接下來受到的資源傾斜程度。

“其他幾個館,光是聽名字倒也能猜個八九不離十。不過這弘文館,到底是幹嘛的啊?”張不周滿心好奇。

“說起來,弘文館的設立,是因為一個凌國以外的人”,封一猋有些憤憤不平:“我朝以武立國沒幾年,文治自然要比富碩的江南差上一些。尤其是作詩這件事,風流倜儻的南唐國主李煜號稱天下一石詩才,他自己獨佔八斗。為了打破李煜的虛名,二皇子殿下出仕以後,便設立了弘文館,彙集了吟詩作對,善寫錦繡文章的學子。”

張不信有些哭笑不得。

李煜恐怕怎麼也想不到,自己在這群學子心中,地位貌似還挺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