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宮中快馬趕到城門傳達旨意的人,是一張頗為陌生的面孔。趙隸回憶一番,確認此人不是宮中各監的大太監,也並非趙光身邊的親信,怎麼今日會讓這麼一個年紀不大的小太監來傳旨?

幾位皇子在前,那小太監豈敢在馬上居高臨下,宣讀了旨意之後跳下馬,來到三位皇子身前下跪行禮道:“小的吳攘,見過三位皇子。”

聽到吳攘這個名字,趙隸才依稀有了些印象:“你是吳驤的什麼人?”

吳攘頭也不抬地道:“小的是司禮監秉筆吳驤的義子。近日家父身體不適,便由我在陛下身旁服侍。得知四位皇子今日能一同趕到,陛下龍顏大悅,在宮中擺下宴席,就等著和幾位皇子一起共敘天倫呢。”

趙篆被趙楷纏著,在一旁有說有笑,也不知道在講些什麼,時不時地引來趙楷的驚呼,兩人對這邊的事情毫不在意。趙隸笑了笑:“不急,既然是家宴,當然要整整齊齊才行。二哥的隊伍也不遠了,咱們就一起等一等他。”

和其他三位皇子比起來,趙行的身子骨是最弱的一個。

因為從小就體弱多病,不能像其他人一樣勤練騎術和武藝,只能窩在屋裡看書,也正因如此,趙行的氣質和三位兄弟截然不同。譚笑雖然原本在江湖上聲名不顯,但實際上,在譚笑加入縛神衛之前,後宮之中有她一人坐鎮,便足以讓人心安。這次趙行前往劍南道,愛子心切的嫻貴妃不合規矩地去求了趙光,特意請來譚笑貼身保護,相比起凌放和齊崑崙,規格還要高出一個等級。

譚笑是看著趙行長大的,在她的眼裡,趙行一直是個孩子。而因為當年的那場意外,讓趙行臂上留下的那道長長的傷疤,是譚笑一直以來難以釋懷的痛。雖說為皇家做事,要做到同樣尊敬,可除了尊敬之外,難免會有親疏遠近。

四位皇子之中,譚笑最為親近的那位,便是趙行。

儘管坐的是為皇子特製的馬車,這一路走來,趙行依舊累到不行,這會正倚靠在車廂上熟睡。譚笑透過車窗,遠遠地看見極為熱鬧的人群,不得不將他叫醒。

“馬上要入城了,快清醒一下。”譚笑一邊說著一邊將他睡得凌亂的髮絲重新梳理好。

趙行難掩倦意道:“總算是到了,我要回府好好地睡一覺。”

譚笑道:“我看你未必能如願,你看看那城門處都有誰?”

趙行疑惑的表情在看清城門光景後變為驚喜:“大哥回來了。還有三弟四弟,想不到我們幾個居然能碰到一起。”

譚笑看著他毫無心機的笑容,心底忍不住嘆息。這位宅心仁厚的二皇子,將兄弟情誼看得無比珍重。尋常人家兄友弟恭當然是一件值得稱道的好事,可是,生在皇室,能像尋常人一樣等閒處之嗎?

一切收拾得當,趙行下車快步來到幾位兄弟面前,一向溫文儒雅的他頗有些激動地拉起趙篆的袖子:“大哥,你可算回來了。”說著話,眼裡居然有淚光閃爍。

趙篆笑道:“都是已經成家的人了,怎麼還這麼嬌氣,動不動就要哭。好了,控制一下,別在士兵和百姓面前丟臉。”

趙行深呼吸兩下,穩住情緒,這才和趙隸、趙楷見了禮。四兄弟說笑幾句,好不和睦。

吳攘見人已到齊,上前道:“幾位皇子,請儘快入宮吧,陛下和貴妃已經等候多時。”

趙篆道:“那我手下的這些人怎麼辦?”

吳攘對著這位第一次見面的大皇子恭敬道:“幾位皇子儘可放心去,陛下已經為您的手下,還有吳家人都做了安排,我會按旨行事的。”

幾人交待完,便分別上了皇宮中派出來的馬車,朝著皇城駛去。

因為生病的關係,趙光的飲食素來清淡,連帶著宮中的妃子們也跟著吃起素來,還有人日日燒香誦經,美其名曰為趙光祈福。雖然對此事嗤之以鼻,趙光倒也沒刻意攔著。

今日既然是家宴,那在場的,就都是自家人。除了趙篆的生母早逝以外,趙行和趙隸兩位皇子,均為嫻貴妃所出,再加上四皇子趙楷的母妃熹貴妃,除此之外,就只有前不久一同受封的長青公主了。

趙長青作為唯一的一位公主,一向被寵愛有加,比趙行和趙隸兩個男兒更為活潑。此時正帶著幾個宮女在花叢中捉蝴蝶,儘管穿著一身宮裝,舉手投足間卻沒有絲毫滯礙,反倒是幾個宮女跟不上她的腳步。

熹貴妃李煊笑盈盈道:“長青轉眼間已經是個大姑娘了,蜀王殿下既然已經有了婚配,姐姐接下來是不是就該給長青找個好人家了?”

嫻貴妃苦笑道:“說起這件事來我就頭疼。你說這孩子,女紅學了這麼多年,繡個帕子都還是一團亂麻。我若是說教於她,反倒會被她一頓之乎者也,引經據典地氣個不輕。今歲又是科舉的年頭,前些日子居然女扮男裝地跑去報了名,言之鑿鑿地要考個女狀元回來。你說說,這哪是女兒家能做的事。”

李煊用絲巾掩住嘴輕笑幾聲道:“不是妹妹多嘴,越是這樣,姐姐便越要早給她尋個人家為好。到時候嫁過去了,也能少出一些么蛾子,再不濟,姐姐可以眼不見心不煩嘛。”

嫻貴妃道:“哎,我就怕她嫁過去以後,還是這幅性子,不知道收斂,到時候丟的可是陛下和皇家的臉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