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白說,張不周是樂於見到這件事這樣發展的,身為臣子,揣摩上意是應有的本領之一。縱觀歷朝歷代,和皇帝對著幹的,真沒幾個有好下場。最關鍵的是,張韜也並沒有反意,何不乾脆給皇帝一個面子,順水推舟,也好留下一個好名聲。更何況,張韜對治理政務一事,的確有短板,退位讓賢是遲早的事。眼下蜀王趙隸只是遙領劍南道節度使一職而已,真正處理政務的,將會是和張家感情深厚的節度副使許撫遠,其實不會有什麼太大的變化和影響。

最大的變化,無非是張韜可能要徹底和蜀軍分道揚鑣,再也不能插手軍中事宜了。

張不周心情複雜。蜀軍對張韜來說,是孩子般的存在,這個響亮了幾十年的旗號,是他生命中最為長久也最為厚重的一部分,輕易不能割捨。張韜已經老了,在花甲之年還要做出這麼艱難的斷舍離,其實並不容易。

緩了緩情緒,張不周道:“劍南道官員對此事作何反應?蜀軍那邊,有什麼動向嗎?”

張三恭搖搖頭:“這件事說是秘而不宣有些扯淡,該知道的人都已經知道了。但是老爺子要下月才離任,眼下眾人也沒法和他討論這件事。前天御史高丞倒是來了一次,從不登節度使家門的高丞,和老爺子破天荒地飲酒暢談直到夜深。”

認清張家的處境以後,張韜對高丞的存在,也能夠理解了。這位紮根劍南道多年的御史,其實只有一個任務,那就是盯緊張韜。不知道當初趙光給他下達命令時,是嚴守本份地盯防,還是不擇手段,哪怕喪心病狂地栽贓也可以,反正上次人口買賣案,自己是被高丞擺了一道。一招漂亮的借刀殺人,卻沒等到趙光的借題發揮,因為他不知道,三皇子趙隸也牽涉其中,令皇帝投鼠忌器。不過這筆帳,自己是早晚要跟他算的。“他來幹什麼,老爺子不是一向不喜歡他的嗎?”

張三恭道:“說起來,高丞這個人,除了有時候手段過於陰險,其他事情上倒是沒有毛病。明大德,嚴私德,是個很本分的臣子。深受皇帝的喜愛,是有道理的。”

“咱們心知肚明高丞在劍南道扮演的角色,這次祖父辭官,他是不是也該功成身退了?”張不周揣測道。

張三恭遲疑了一下:“說起這個,高丞的動向不值得關心,你應該擔心另一位的去向。”

張不周挑了挑眉:“誰?”

“靳川。你有所不知,燕王殿下前些日子來了劍南道,目的是收服吳家人,沒想到還真給他搞成了。燕王在都安縣上呆了很長一段時間,也不知怎的就對靳川很是欣賞。臨行之前,給靳川留了一封簡書,願意舉薦他入京為官。”

張不周喜上眉梢:“這是好事啊,老靳不是一直想調走嗎?這下好了,有燕王殿下給他背書,將來的路也能走的順暢些。”

張三恭道:“話是這麼說沒錯,可靳川也不知道腦子缺了哪根筋,沒有給人家一個答覆,說要等你回來商量商量再說。”

張不周一臉詫異:“和我商量什麼,他缺心眼吧。”

張三恭站到地上:“這我就不知道了,據我所知,這件事他還沒有和老爺子以及許撫遠彙報,還是跟我喝酒時閒聊說起來的。等你休息好了,抽個時間去見見他吧。這位縣令大人,對你好像很重視。”

一別數月,張不周倒還真的有些想念靳川,點了點頭道:“走吧,去吃飯。這些日子對家裡的飯菜可是非常惦記。”

晚宴一如既往的豐盛,除了祖孫三代人以外,張不周此行的隨從們也開了一桌陪在身邊。看著眾人惴惴不安不敢動筷,張韜難得的和顏悅色道:“不用緊張,這次雖然出了些婁子,但並不能怪到你們頭上,都是些意料之外的事。若不是有你們,不周未必能有現在這麼全乎。真要計較起來,其實我該謝謝你們。”

作為一直以來負責和張韜對話的人,穀雨起身行禮道。(本章未完!

第一百七十一章 晚宴

:“公爺嚴重了,我們萬萬不敢當。一切都是公子吉人自有天相。”

張韜擺擺手:“都是自己人就不要說這些虛話了。好了,吃飯吧。”

張不周掃視一圈,沒見到陸升和秦滄瀾的身影,不知道這兩人又跑哪去了。

見他東張西望,和他挨著的白露道:“秦劍神進了蜀州就不見了,陸升回家去找他兄長,探望爹孃了。”

張不周點點頭,佛緣鎮上得知渝州鼠疫的訊息之後,陸鬥就和大部隊分開了,快馬加鞭回蜀州報信。正是因為他傳信及時,才幫著蜀州避免了一場大禍患。只是路途遙遠,張韜也就沒再讓他再折騰,正好耿彪前些日子有事要辦出了門,乾脆就留了陸鬥在身邊,反正都是自己帶出來的兵,用著也順手。

程青衣在南唐請吃的那頓蜀州風味菜餚,即便功力深厚,比起真正的蜀州大廚所做的,還是要差強一些。張韜雖然興致很高,僅僅喝了二兩酒後就主動收了杯,張不周疑惑道:“咦?今天怎麼就喝這麼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