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爹他明明——”

“你爹他只是不支援,可沒說反對!”李定月道:“再怎麼說我也是他的兒媳婦,他總不至於出言反對自家人吧!”

聽到這裡,護良總算明白了妻子的意圖,只得嘆了口氣:“也罷,你既然主意已定,我也不攔你。但我醜話說在前頭,若是我爹不答應,你可別埋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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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事堂。

“大將軍!”張文瓘突然道,他從書案上拿起一份奏疏,遞給王文佐道:“這個你先看看,關於你家裡人的!”

王文佐接過一看,面上頓時露出驚訝之色來,張文瓘看在眼裡,問道:“難道這事你事先一點都不知道?我還以為已經和你透過氣了!”

“通氣倒是透過了!”王文佐把奏疏粗粗翻了一遍:“前兩天護良來我那兒,提過長公主想要開府設館的事情,我當時說了這件事情沒那麼簡單。長公主畢竟是我的兒媳婦,如果她開府設館,世人就會認為是我貪圖權勢,我本以為這件事情就這樣了,沒想到她還是堅持要做!”

李賢半響沒有說話,良久之後方才嘆道:“這也是怪我,若不是當初我摻和進裴居道那件事情,皇后也未必會這麼做。”

“那就算要坐鎮,那也應該是皇后吧?”王文佐問道。

既然是這樣,張文瓘和韓王支援長公主開府設館就不難理解了。首先,作為鄱陽王的姑姑,在皇后死後,實際上她已經是鄱陽王最親近的女性親屬,如果鄱陽王登基的話,她完全可以作為未來天子的監護人參與高層政治。而她又同時是王文佐的兒媳婦,這等於是向王文佐賣了一個好,又加深了三人的羈絆,所以這兩人竟然在王文佐表現出猶豫的情況下還如此積極的推動這件事情。

“既然是這樣,那就先允許長公主開府吧,徵辟僚屬!設定文館,這個太駭人聽聞了!”王文佐苦笑道。

“哦?到底是天子親妹!”韓王看了看奏疏:“照我看這倒是件好事!”

“皇后陛下!”這次開口的是張文瓘:“臣倒是以為長公主這次不是胡鬧,是少有的明睿之舉!”

而韓王和張文瓘方才的意圖很清楚,他們希望把“三頭政治”這個短暫過渡時期的臨時性權力分工長期化,正式化,而這又和大唐帝國原有的政權組織結構是相互矛盾的。因此,韓王和張文瓘有意無意間將沛王、英王、相王這三個李弘的兄弟排除出皇位繼承者的行列,因為只要他們三人中任何一人登上皇位,就會想辦法結束這種臨時性的權力分配體制。他們兩人手中的巨大權力也就隨之消失,這種從權力巔峰上跌落下來的感覺是沒有幾個人能夠接受的。

“是長公主殿下提出的要求,我們只是允許而已!”王文佐笑的有些勉強,他能夠感覺到自己腮幫子的肌肉在抽搐,活見鬼,睜著眼睛說瞎話可真不容易呀!看來自己還是太誠實了,不太適合搞政治。

“什麼?加封定月為鎮國長公主,準開府,自行徵辟僚屬,參與政事堂旁聽諸相議事?”皇后丟下手中的文書,雙眼直視王文佐:“大將軍,你這是在搞什麼鬼?”

“好事?”王文佐苦笑道:“女子開府設館,這怎麼能說是好事?”

沛王府。

“用印吧,我允了!”皇后嘆了口氣,閉上了眼睛,臉上已經全是疲倦之色。

那要怎麼樣才能把“三頭”體制維持下去呢?唯一的辦法就是始終保持這種“非正常”的臨時狀態,即確保皇位上的人沒有能力來行駛最高權力,只能倚靠他們三人相互牽制,來替皇位上的人來行使權力。所以他們兩人其實是很高興看到皇后眼下的狀態的,但他們也不得不考慮到另一種情況,那就是皇后萬一在接下來的生產中突然亡故,那就意味著未來的天子將在鄱陽王和天子的三個兄弟中產生了。即便最後選的是鄱陽王,由於皇后和許才人都已經死了,那也意味著大唐頂層政治的又一次大洗牌,這是他們絕對不能允許的。

“老朽見識淺薄,不過張相有句話沒錯,女人生孩子是要在閻王殿前走一遭的。如果一切順利,皇后生下一個男孩那自然最好,如果生了個女孩,甚至皇后沒熬過這一關,那該怎麼辦?我們三個身負天下重任,不能不準備一招後手呀!”

“什麼亂七八糟的!”李賢放下手中的書,眉頭皺起:“你不是開玩笑吧?定月是個女兒家,怎麼能開府,更不要說參與政事堂旁聽諸相議事了?”

“這個本朝也是有先例的嘛!當初先皇后不是就曾經招攬人材,編修《玄覽》、《古今內範》、《青宮紀要》、《孝子傳》、《列女傳》等書,雖然沒有開府設館,但這些士子也參與朝廷奏議,被成為北門學士,這也和開府設館沒啥區別了吧?先皇后是長公主的母親,也算是繼先人遺業嘛!”

王文佐看了一眼韓王:“韓王殿下說的也有道理,但長公主是我的兒媳,若是我應允她開府設館,天下人會怎麼想?這置我名聲於何地?”

李賢從書上抬起頭,看到自己的弟弟,英王李顯急匆匆的走了過來,離得還有七八步便嚷道:“你知道嗎?皇后和她的那三條狗已經封咱們小妹為鎮國長公主,準開府,自行徵辟僚屬,參與政事堂旁聽諸相議事了!”

“好吧!”王文佐點了點頭:“這件事情我們先啟稟皇后陛下,待皇后允許之後再公佈出去吧!”

“張相,你這是什麼意思?”皇后目光轉向張文瓘。

王文佐雖然知道自己是“三頭”中最強的一個,但他心裡清楚,韓王和張文瓘也有自己的優勢,前者是高祖皇帝的諸子中少數幾個還在世的,在宗室貴戚中德高望重,有很高的威望;而張文瓘不但本人是非常出色的行政官僚,而且在大唐行政官僚體系中人脈眾多,知人善任。除非自己想直接掀桌子,否則沒有這兩人的協助,自己是不可能控制大唐的中樞權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