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人是會變的!”皇后低聲道:“尤其是身處高位之人,更是如此,這個您應該比任何人都清楚吧?”

李弘頓時啞然,半響之後他嘆道:“我還是不信這件事是他做的,若是他真心要殺人洩憤,那現在劉培吉那就是個死人了。他的本事寡人最清楚了,當初從父皇和母后手中奪位,他都處置的妥妥當當,何況區區一個劉培吉?”

“這麼說來倒也是!”皇后點了點頭:“以王文佐的本事,要殺劉侍郎的確輕而易舉。但會不會是他只是想要藉此恐嚇一下呢?並不是真的要殺劉侍郎!”

“那就更不可能了!”李弘笑道:“劉培吉昨晚雖然沒死,也身中兩箭,隨行的僕人也死了,若只是嚇唬人何必弄這麼大陣仗,讓慕容鵡登門拜訪一次就足夠了,他做事情不會那麼沒有分寸的!”

“既然不是王文佐,那又是何人呢?”楊皇后問道:“劉培吉彈劾王文佐的奏章之後,聲名極盛,海內皆視其為不畏權勢的正臣,又有誰會去殺他?”

“這個就不知道了!”李弘皺起了眉頭:“不過這也不奇怪,劉培吉過去也不是沒有得罪過人,他現在聲名鵲起,也許那些舊敵怕他升官後報復他們,就先下手為強!”

“那也不至於當街埋伏殺人吧?”楊皇后道:“朝廷肯定要嚴加緝拿,一旦被發現豈不是弄巧成拙?”

“這個就不知道了,也只有先派人嚴查了,一定要找到幕後的真兇!”李弘握緊了拳頭,高聲道:“傳令下去,劉培吉被刺殺一案由三法司合處,除此之外,便是親王外戚,亦不得插手,否則便以同罪論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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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天子得知此事之前兩個多時辰,慕容鵡就從部下的口中得知了劉培吉被刺的驚人訊息。

“什麼?在劉相公回坊的時候遭遇刺客,身中兩箭,隨行僕從都被殺了!若非你們拼命抵抗,劉相公就被殺了!”慕容鵡聽著部下的稟告,呆若木雞,幾分鐘後他才一把抓住部下的肩膀問道:“那刺客有多少人?能看出是什麼來路嗎?還有你們,可有暴露身份?”

“回稟主上!”隨從首領答道:“當時正是夜裡,那些刺客也來的突然,我們也看不清來路和人數多少,只知道拼死護住劉相公。不過刺客的人數應該不會超過我們太多,否則我們肯定擋不住。後來刺客發現來了兩個巡夜武侯,他們見一時間拿不下我們,擔心被官府的人圍住了,就一個唿哨逃走了。我們害怕被官府的人發現了,說不清,就把劉相公交給那兩個巡夜的武侯,就也偷偷的跑了!”

“嗯!”慕容鵡已經冷靜了下來:“這麼做雖然有些冒險,但總比被官府拿出了,發現主上和劉培吉背後的關係要好!你們做的不錯,對了,你們帶去的那些金子呢?”

“回稟將軍,小人怕這些金子會敗露痕跡,就一同帶走了。因為夜裡搬運不便,便偷偷藏在路邊荒地的一個土坑中,上面蓋了一層覆土,再壓上半截斷樹當做痕跡!”

慕容鵡的臉上終於露出了滿意的笑容:“候營,你做的很好!這件事情完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你卻能隨機應變,沒有留下什麼破綻,足以見你的本事不止做區區一個護衛。我會重重賞賜你,還會在向大將軍的文書中提到伱的功勞!”

“多謝將軍栽培!”那人聞言大喜,趕忙下跪拜謝。慕容鵡又叫了幾個人來,令候營帶著他們去將黃金取回來。待到眾人離開後,慕容鵡臉上的笑容才又消失了。

作為王文佐在長安實際上的代理人,慕容鵡在得到部下稟告後立刻意識到了剛剛發生的刺殺帶來的巨大風險——為何劉培吉深夜外出飲酒,護送他回家的卻是慕容鵡的手下?為何他被刺殺的時候,身邊還有那麼多黃金,而且這些黃金是被鑄造成一兩重的金幣,而所有人都知道王文佐控制的倭國盛產金銀。如果這些疑點被人發現,用不了多長時間,王文佐和劉培吉所建立的秘密關係會被暴露在陽光之下,也許王文佐能夠渡過這個難關,但慕容鵡作為當事人肯定會被王文佐認為辦事不力,這是慕容鵡無法承受的。

幸運的是,被派去護衛劉培吉回家的候營是個機敏果決的人,加上一點點運氣,整個事件被敷衍過去了,竟然沒有敗露。但這並不意味著整個風波已經過去了,恰恰相反,對於慕容鵡來說,風波還剛剛開始,他還有一大堆麻煩要處理:比如劉培吉遇刺,幕後的真兇是誰?外間的第一個懷疑物件肯定是王文佐,而慕容鵡知道肯定不是,因為整件事情都是王文佐用來壓服內部河北士人的圈套罷了。一個表面上與王文佐交惡,但實際上關係十分融洽的劉培吉是無價之寶,因為在關鍵時候劉培吉在朝堂上可以毫無顧忌的替王文佐說話,而不用擔心會被對手攻擊自己是王文佐的走狗。所以慕容鵡必須儘快展開調查,最好在朝廷之前發現真相,這才是保住王文佐在長安代理人寶位的第一要義。

“來人!”

“屬下在!將軍有何吩咐!”

“傳我的令,讓長安各坊的不良人,探查近幾日可有來歷不明的男子,人數在10人與50人之間,體格強壯,會射箭,使用武器,很大可能有攜帶有弓箭,橫刀,可能分散居住,身上應該有傷。只要發現線索的,便賞錢二十貫,事後發現是正主的,賞錢五百貫!”

“屬下遵令!”

“還有,準備一份貴重禮物,我待會要親自去探望劉培吉劉相公!”

慕容鵡的登門拜訪並沒有見到劉培吉本人,理由是當事人還昏迷不醒,無法見外人。當然,劉培吉家裡人心裡怎麼想,那就誰也不知道了,反正慕容鵡的臉皮夠厚,在堂上泰然自若的安慰了一臉哀痛的劉夫人幾句,然後道:“劉夫人,在下也知道外間有些風言風語,說劉相公此番被刺,是因為上次得罪了王大將軍,所以大將軍就派人害了劉相公。在下也知道現在說什麼,您也未必聽得進去,所以我只能說一句;清者自清,濁者自濁,還請夫人靜待些時日,自然會真相大白!”

劉夫人也沒想到慕容鵡竟然會如此直白,一時間也不知道怎麼說才好,半響之後方才躬身道:“妾身一個婦道人家,倒也不知道那麼多世事道理。只知道天日昭昭,行惡之人,必有報應,便是這世不報,也必會報到子孫身上。若是此事當真與大將軍無關,那自然是最好,妾身恭祝大將軍福壽綿長,公侯百代!”

慕容鵡被劉夫人這番話說的就好像一顆核桃卡進喉嚨裡,咽不下去又吐不出來,只得強笑了兩聲,起身道:“那在下就替大將軍謝過夫人了,貴府眼下里事務繁多,那在下就不叨擾了。”說到這裡,他從袖中抽出一份禮單,笑道:“些許心意,讓夫人見笑了!”說罷就好像逃跑一樣出去了。

“夫人!”一旁的管家撿起禮單:“要送回去嗎?”

劉夫人沒有回答,接過禮單看了看,面上閃過一絲笑容:“這慕容鵡出手倒是大方的很,罷了,收下吧?”

“收下?”管家吃了一驚:“可,可是老爺剛剛才受了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