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一章 覆滅(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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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了兩天,隨著一場細雪的落下,西軍的撤退行動徹底停止了下來。滿天飄落的雪花幾乎落地的同時就融化了,將地面化為軟泥。任憑士兵們如何鞭打,拖曳大車的牛馬都垂下頭,毫不理會,車輪在轉,可除了把稀泥帶的四處亂濺之外,依舊原地不動。士兵們不得不把稻草、成捆的樹枝,甚至衣衫墊到車輪下面,才能讓大車向前移動幾米,然後又陷進下一個泥坑。
而東軍方面則抓住了這個上天賜給他們的良機,黑齒常之身先士卒,第一個拿著鐵鎬在地上奮力挖掘,他把手中計程車兵分成兩隊,一隊挖土,另一隊披甲持兵警戒,輪流進食休息,晝夜不息。結果在第三天雪停,地面凍硬的時候,在西軍的退路上已經橫亙著兩道長約四里,寬四米,深兩米的壕溝,從壕溝挖出的泥土堆積在第二道壕溝後面,形成了一道壁壘,而在壁壘後面則是密密麻麻的長矛、旗幟和箭矢。
當裴行儉親眼看到敵軍如此迅速的在己方的退路建成了這道壁壘時,不由得詫異極了,但他用還是極為冷靜的壓制住了自己軍隊的求戰慾望,雖然東軍的探騎斥候幾乎已經迫近了西軍的營壘外的柵欄,西軍計程車兵們幾乎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出去廝殺。
整整四天時間,王文佐徒勞的向西軍挑戰,而裴行儉卻按兵不動,而且他毫不掩飾的對部下說,他不願意在對自己不利的時候離開營壘與敵人交戰。
面對裴行儉幾乎可以說是頑固的堅持,王文佐採取了積極的行動,他分兵切斷了西軍向南面撤退的道路,並在俯瞰道路的一處高地上修建了一處十分堅固的營壘。這樣一來,西軍不但向西退回潼關是不可能了,而且向西南方向退往宜陽的道路也被切斷了。裴行儉才從自己的探子得知這一訊息後,絕望而又悲哀的發現自己已經被完全包圍了,他要麼離開營壘和佔據騎兵優勢的敵人決戰,要麼在若干天后,在飢餓的驅使下向王文佐投降。
就這樣,裴行儉日日夜夜的思考著應當如何才能帶領自己的軍隊擺脫窘境,卻始終找不到一條脫離這一極其危險局勢的出路。他部下的兵士也變得垂頭喪氣了,起先他們只是低聲地咒罵他們的統帥,但接著,他們就開始大聲地咒罵他是一個懦怯無能的統帥,在以前勝利很有希望的時候迴避戰鬥,到了現在卻要使他們遭到失敗和死亡的厄運。他們恐懼地想起長平之戰,就大聲地埋怨裴行儉是一個比趙括還要鹵莽、低能的傢伙。因為當時的趙軍是在一個狹長的谷地作戰,由於不利的地形才被敵軍包圍陷入絕境,而他們的統帥卻由於他的疏忽和無能,竟然讓敵人在一個開闊的平地上包圍了。
夜裡,大雪時而下時而停。裴行儉在軍帳中憋屈不過,換了一身粗裘,走出帳來。他走到高處,看到西面高處山後升起的煙柱,直衝雲霄,照得半邊天空通明。裴行儉見狀問道:“這煙柱火光是怎麼回事?”
“應當是東賊的斥候在燒馬糞!”一名部下答道:“其斥候晝夜不息,以煙柱為號,我方若有動向,便以之傳訊!”
裴行儉沉重的點了點頭,他嘆了口氣,正想說些什麼,便聽到營外傳來長歌之聲,那歌聲宛若狼嚎一般,乃是塞北歌調,蒼茫遼遠。裴行儉剛聽了兩段,便聽到己方營地裡也有人做歌相合,一時間大營內外皆有人作歌,歌聲內外應和,令人聞之不由得潸然淚下。
“大都督!”部下有人驚道:“定然是王文佐的詭計,這樣下去可不成!還是快派人制止,不然大軍不戰自潰了!”
“已經來不及了!”裴行儉嘆道:“軍心已經到了這種地步,還能做什麼呢?”說罷他便回到帳中。
次日清晨,裴行儉便得到部下稟告,昨天夜裡營中的北庭、河西各鎮的胡騎已經少了四五千騎,估計多半是投奔敵營去了。裴行儉知道這樣下去只怕用不著敵人來打,所部就會自行瓦解。只得下令全軍拔營,冒著大雪向西而去。一路上雪越下越大,逃走的兵士也愈來愈多,到了天黑時,全軍所剩下的不過還有萬餘人。
當王文佐得知敵軍的動向時,他立刻下令騎兵們準備好出發的準備,並派出三名傳令官去警告黑齒常之,他認為裴行儉最大的可能是退往潼關,因為只有在潼關他才能屏護關中,如果他向南突圍,即便能夠突圍成功,但也會無法保護長安,這對裴行儉來說是不可接受的。然後他以五千騎兵作為自己的前鋒,帶領著大軍冒雪向前推進了。
一切正如王文佐預料的那樣發生了,拂曉時分,壕溝上的東軍哨兵就發現了裴行儉的前鋒,他們吹響了號角:敵人已經迫近了。
黑齒常之下令武裝了所有人,退到了壕溝後的壁壘後,並開始向迫近的敵軍前鋒射箭和投擲石塊、短矛。裴行儉知道時間的對自己非常寶貴,他下令各隊立刻投入猛攻,希圖在敵人的防線上開啟一個缺口。
西軍用極其猛烈的力量發起猛撲,很快他們就越過了第一道壕溝,開始越過第二道壕溝,並用長矛向壁壘上居高臨下的敵人猛刺,而守軍則還之以石塊和弓矢,不斷有人倒下,而行列的空缺迅速被後繼者填補,天空是陰沉的、灰色的,天空落下的雪片已經變成寒冷刺骨的細雨,武器的碰擊聲和交戰者的喊聲響徹了四野,這是一場極為殘酷的血戰。
裴行儉投入了最後一支預備隊,向守軍的右側延展,試圖迂迴到背後去,這比他想象的要早不少,但敵人抵抗的比他想象的頑強,時間也流逝的很快。在他看來,只要能逃回潼關就是勝利,不管他損失了多少士兵,但只要他能佔據潼關,就能屏護長安,從後方的關中源源不斷的得到補充。而如果自己在這裡被打垮,一切就都完了。王文佐是肯定不會留給朝廷重建新軍的時間的。
壁壘上,黑齒常之很清楚的看到了敵軍的迂迴部隊。他知道勝負的現在已經不再取決於勇氣和韜略,而是士兵數量的多少。如果繼續這麼打下去,天黑之前自己陷入包圍,所有人就會完蛋。
“鳴金,鳴金!”黑齒常之大聲喊道:“所有人向大旗收縮!”
隨著陣陣鳴金聲,黑齒常之的守兵們開始儘可能有秩序的向長牆中央的大旗退卻收縮,在撤退中有很多人倒下,付出了生命的代價。當然,如果不是裴行儉下令迅速透過壁壘而不是追擊的話,黑齒常之的損失還要大得多,儘管如此,守軍的戰死者也超過了近一千人。
“吹號,吹號,集結各隊,我們要儘快離開這裡!”裴行儉大聲道,他心裡清楚,王文佐應該早就發現了自己的行動,他的騎兵應該正朝這裡趕來。自己的惟一希望就是儘快退到陡峭狹窄的崤山谷地,在那兒沒有足夠的空間讓王文佐的騎兵發揮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