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八章 意外(第1/2頁)
章節報錯
“是擊鼓吹號的時候了!”大旗之下,沈法僧低聲道。
“右翼不要動,圍三缺一!”王文佐沉聲道。
隨著鼓號聲,更多的唐軍騎兵出現在己方的左翼和中央,在他們的猛攻下,叛軍的右翼和中軍已經徹底瓦解,在唐軍的擠壓下,向己方的左翼逃去。為了避免被衝亂陣型,叛軍的左翼不得不向袍澤刺槍射箭,將其驅趕開來,已經昏頭的潰兵也拔刀相向,人們怒目向望,切齒咬牙,流血滿面,在死者、傷者痙攣的軀體上搏殺,軍令呀!吆喝什麼的都聽不見,能聽到的只有可怕的喊殺聲,傷者的呻吟,以及武器的碰撞聲,這一切匯成可怕的音樂。
這激烈的戰鬥還持續了大約半個小時,戰場上,屍骸多到將崗地抬高了丈餘,使得唐軍的騎兵無法馳騁,以免戰馬失蹄,從馬背上跌落。最終,叛軍的勇氣和氣力已經完全耗盡,甚至連逃走的氣力都沒有了(唐軍擁有騎兵優勢,也很難逃走),成千上萬的人丟下武器,癱軟跪伏在路旁和戰場上,任憑勝利者處置,整個戰場上能聽到的只有悽慘的呻吟和哀求聲,這種聲音彷彿起於地下,彷彿來自半空,又彷彿來自九重天外;就好像是千百鬼魂怨靈,傖然浩嘆,盤旋於戰場上空,隨風飄蕩,即便是最勇敢的戰士聽到這種聲音也會不寒而慄,為之膽寒。
恰在此時,騎著戰馬的王文佐登上高崗,大旗在他的頭頂上飄揚,彷彿民間傳說中的巨靈,巡視著自己的領地。勝利的一方發出雷鳴般的歡呼聲,瞬間將敗者的哀嘆淹沒,王文佐舉起右手,歡呼聲隨之陡然高漲,直衝雲霄。
“不意英公、衛公之武功,現於今日!”狄仁傑低聲感嘆道。
“是呀!”盧照鄰道:“經此一役,至少二十年海東平靖,天子無東顧之憂!”
狄仁傑回過頭,眼神古怪的看了盧照鄰一眼,低聲道:“盧先生,照我看大將軍恐怕不會頓足於此!”
“什麼意思?”盧照鄰問道:“這一仗打完,叛軍難道還能再起?”
“叛軍的確完了,但乞四比羽還沒授首!”狄仁傑道:“大將軍只怕不會罷休!”
“乞四比羽?”盧照鄰笑了起來:“漏網之魚罷了,只需懸賞重金,自然就有人將其首級送來,何勞大將軍虎駕?”
“你說的倒也不錯!”狄仁傑道:“若是隻是為了乞四比羽的腦袋,的確大將軍用不著親自出馬,但大將軍恐怕是想乘著這個機會,拓邊千里,創立後世留名千古的基業!”
“拓邊千里?”盧照鄰吃了一驚,他看了看四周:“現在才十月,這裡就已經這麼寒冷,而且一路上來,路上到處都是沼澤密林,人跡罕至,便如同開天闢地的荒野一般,再往北走千里,那是什麼地方?即便真的拿來又有何用?這種不智之事,大將軍怎麼會去做!”
“會做不會做,很快我們就知道了!”狄仁傑道:“不過你也應該知道,這海東之地雖然苦寒,但土地肥沃,河流縱橫,只要加以開拓,其實並不亞於河洛之地,只是見效不是三年五年的事情。可你別忘了,大將軍可是有不少兒子,他麾下也有的是如狼似虎的武臣!”
“兒子?武臣?懷英你什麼意思?”盧照鄰被弄糊塗了,不解的問道。
“自然是分茅裂土,以為千秋萬代計啦!”狄仁傑笑道:“其實你我也不是沒有機會!”他指了指盧照鄰,又指了指自己。
“你?我?分茅裂土?這怎麼可能?”盧照鄰連連搖頭:“你也還罷了,我不過是一介文士,又未曾上陣破敵立功,怎麼可能受封?再說了,我大唐素來都是食俸而不臨國,即便是開國諸位功臣,也不過食千戶、兩千戶租稅罷了,哪有分割土地,臨國為君的!”
“信不信都由你!”狄仁傑笑道:“反正這次出征回師的時候,這事情就有眉目的,你在大將軍身邊做事,只怕還要知道的早些,到時候估計會有很多人來找你,你可得把根腳立穩了!這種事情牽涉太多,那些人可不是善男信女,一個不好,你性命難保!”
聽到狄仁傑最後那段話,盧照鄰頓時嚇得面如土色,連連點頭,不敢說話。
勝利當天的剩下時間裡,王文佐並沒有下令一鼓作氣,攻下烏爾塔城,按照俘虜們的口供,叛軍指揮官劍牟岑和最後的那點殘餘,應該就躲在那座小城裡,在他看來拿下這座小城是件很簡單的事情,但在大局已定的情況下,耗費士兵們寶貴的鮮血來攻城並非明智之舉。只要再等一兩天,並不難用其他手段不戰而下。
當天的夜裡,唐軍的營地裡滿是歡笑,勝利的喜悅和對美好未來的期待讓每個人都笑逐顏開。而戰場此時卻是一片死寂,這是永恆的沉睡,那些被長矛貫穿、刀劍劈砍,箭矢射中的漢子們,都在這裡永生永世的長眠了。緩慢升起的月亮,將月華灑在這片死亡的土地上,映照著處處凝固的血泊。月光掠過這片屍體,再掃過那堆屍體,凝望著一雙雙圓瞪而又死去的眼睛,照亮那一張張死青的面容,照亮那一叢叢折斷的長矛,照亮一匹匹戰馬的遺骸。月光愈發蒼白,似乎也被眼前的場景給嚇壞了。
然而,這邊,那邊,戰場上依稀可見少數遊動的鬼影,他們是依靠屍體過活的人,每次大戰結束之後,總有這類人在屍體上摸索,打劫死人,就好像跟隨著雄獅的豺狗,他們伴隨的是死神。這些發死人財的傢伙們,穿行於屍堆之間,發出的聲響被夜風吹拂,透過四野的林木,瑟瑟迴響。
“將軍,你聽到了嗎?這聲響!”
烏爾塔城牆上,守夜的軍官對劍牟岑低聲道。
劍牟岑側耳聽了聽:“什麼聲音,是夜鳥嗎?”
“不是,大軍廝殺一天,就算有鳥也早就被嚇得飛遠了!”軍官苦笑道:“我曾經聽人說過,戰場上被殺的人的魂靈徘徊依戀自己的屍體,每當夜裡,都會在戰場上游蕩徘徊,發出呻吟哀號,這應該就是的吧?”
劍牟岑嘆了口氣:“也許吧!不過我們應該也活不了幾天了,到時候就可以加入他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