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門虎子,行事自然與常人不同!”盧照鄰笑道:“不知大將軍打算如何安排?”

“如何安排,十來歲的臭小子還能怎麼安排?自家小子,總不能讓他去打衝鋒吧?”王文佐笑了笑:“先讓他跟在我身邊,多看看多學學吧!比如盧先生,你就可以多教教他詩文,等過個半年一年的,就讓他回去,再怎麼說也是一國之主,出來時間太長了也不好!”

“大將軍說的是!”盧照鄰笑道:“只是不知這位在您身邊,我等應當如何稱呼呢?”

“稱呼?”王文佐一愣,旋即明白過來自己這個兒子身份特殊,不光是自己的兒子,還是一國之主。若是論起來:“天子無父無母”,他的身份比自己還要尊貴一些,自己身邊這些將佐幕僚如何自處還真有些麻煩。

“他雖然是一國之主,但畢竟這裡不是倭國!你們便叫他彥良,或者公子都可以!”王文佐笑道。

“屬下明白了!”盧照鄰看了一眼王文佐,他能夠感覺到上司對兒子的舐犢情深,這是在過往從未有過的,暗想雖說王文佐與正妻已經有了孩子,但這位彥良公子在其心中的地位還是不一般,畢竟小小年紀便給了一國之地,就算是偏鄙荒遠之地,那也是稱孤道寡,只怕將來那位正妻嫡子還及不上。自己既然身為他的僚屬,自然不能慢待了這位彥良公子。

——————————————————————————————

周留城塔樓,會議廳。

“新羅人必須交出大同江沿岸的據點,這樣我們才能重新打通與營州的陸上通道!”黑齒常之手中的木棍在地上劃過:“這樣我們才能和營州那邊聯為一氣,從兩個方向夾擊乞四比羽,迫使靺鞨人退出新城,將其往北方驅趕!這是在明年夏天結束前,我方必須完成的計劃!”說到這裡,黑齒常之轉過身來,準備回答軍官們的提問,但他驚訝的發現,長桌旁的軍官們的注意力似乎都不在自己剛剛宣佈的作戰計劃上,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站在大將軍身旁的一位陌生的少年身上,那少年身著錦衣,束髮金冠,面容與王文佐倒有六七分相似。

“站在大將軍身邊的那孩子是誰呀?”

“我也不知道,能站在那個位置,想必身份大不一樣!”

“會不會是沛王殿下?”

“不可能,沛王的年紀比這少年大多了,而且若是沛王來了,怎麼可能大將軍坐著,他站著?”

“就是,上下尊卑都不講了!你小子又在瞎說!”

“照我看,應該是大將軍的兒子!你看這孩子的面容,與大將軍倒有幾分相似!”

“這倒是,不過看這打扮,這孩子的身份不一般呀!難道是大將軍的嫡子?”

“多半是的,大將軍今日帶他來參加軍議,也是讓咱們看看誰才是未來的繼承他大業之人!”

長桌旁的大多數人都來自大唐、熊津,之前根本沒有見過彥良的面容;即便是來自倭國的,依照倭國的傳統,天皇被認為是現世人神,除了極少數重臣,其他臣子百姓面見時都是有垂簾相隔,自然也認不出來。他們陡然看到王文佐身旁多了個人,自然猜測不停。

“諸位,諸位!”黑齒常之終於看不下去了,他用木棍敲打著長桌:“對於我方未來的計劃,有沒有人想說些什麼的嗎?”

軍官們的注意力被拉回來了,他們開始重新觀看懸掛的地圖,上面用紅藍色的箭頭標識著唐軍下一步的動向。有人大聲道:“新羅人不是已經交出人質了嗎?為何大同江沿岸的據點還沒有交出來!”

“是這麼回事!”黑齒常之解釋道:“大同江沿岸是高句麗的腹心之地,已經經營了幾百年了。高句麗亡國之後,一部分高句麗人被遷回大唐,還有一部分歸安東都護府統轄。後來高句麗的舊臣起兵反叛,留下來的當地豪強也跟著起兵,不少人又臣服於新羅。大將軍這次送金仁問歸國為王,這些本地豪強的態度就變得頗為曖昧了。”

“那就出兵征討吧!”一個河北軍官大聲道:“抗拒王師,只有死路一條!”

“對,出兵征討!新羅人都已經臣服,這些高句麗餘孽還能如何?”

“對,就讓我領兵將這些不臣之輩盡數誅殺,也好讓那些靺鞨人看看反叛的下場!”

“讓我去吧!我只要三千人,就能將這些土寇盡數誅滅!”

長桌旁的軍官們個個奮勇爭先,先前的勝利大大的提振了軍官們計程車氣,在他們看來,朝鮮半島最強大的敵人新羅國都已經屈膝,掃平這些小嘍囉還不是舉手之勞。

“父親,如果可以的話,讓我去——”彥良的聲音在輕微的顫抖,稚氣的臉上滿是對勝利的渴望,王文佐舉起右手,打斷了兒子的懇求:“彥良,你生而為王,所以你需要的不是身先士卒,而是運籌帷幄。沉默、觀察、思考,才是你應該做的!你應該想一下,那些大同江兩岸的小據點為什麼不投降,向我們交出城寨,他們應該很清楚不可能擋得住我們的,而不是簡單的派出士兵將他們殺光。身為王者,使用武力當然很重要,但不能什麼都倚靠武力,畢竟你只能統治活人,不能統治死人!”

“是,父親!我明白了!”彥良深吸了口氣,開始認真思考王文佐的問題。王文佐滿意的點了點頭,統治集團的二代目的通病就是容易喜歡不動腦子,喜歡用實力碾壓直來直去,畢竟他從孃胎出來時,一代目已經把最大的難題都處理的差不多了,而本錢也厚實的很,這麼幹大部分問題都能解決,但遇到僅憑實力解決不了的事情,很容易把自己弄進大坑去,比如隋煬帝。王文佐可不希望自己的基業第二代就讓人糟蹋光了。

“我想他們應該是在害怕!”彥良答道:“害怕交出城寨後還是被殺光!”

“不錯,這種可能性的確最大!”王文佐點了點頭:“那你覺得應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