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 夜路(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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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吉連博德!怎麼這麼快?好,好!我眼下正是缺人,你回來就好!”王文佐不由得喜出望外。
“屬下收到殿下您的信,就晝夜兼程趕來了!”伊吉連博德笑道:“只可惜範長安的事情還沒有什麼眉目,無顏見您!”
“無妨,無妨,這廝在成都又跑不了,待到我們把長安了解了,再去回頭收拾他不遲!”王文佐笑道。
“殿下說的是!”伊吉連博德點了點頭:“以屬下這些日子探查的結果看,這範長安就算和小郎君的死無關,背地裡也肯定有很大的陰謀,可惜您已經從成都調走了,否則直接將其擒拿,嚴刑拷問,肯定能挖出來!”
“也許吧,不過眼下我有更要緊的事情!”王文佐笑了笑:“長安的情況你先了解一下,接下來你幫我應付一個人!”
“一個人?”
“對,萬年縣令周興!皇后正用他來對付我,我讓李波當你的副手,他是長安本地人,對當地的情況很瞭解!”王文佐嘆了口氣:“這一次的事情可是不簡單,若是應付得不好,我們大家都會交待在長安!”
“屬下明白!”伊吉連博德也感覺到了王文佐話語中的沉重,他點了點頭:“殿下請放心,把一切都交給屬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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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整個長安城為剛剛發生的武敏之逼奸太子妃一案震驚時,大唐的周邊形勢也在發生著劇烈的變化。大非川之戰的失敗打破了唐軍不可戰勝神話,大唐周邊愈來愈多的被征服者目瞪口呆的看著這一切,驚訝的看到昔日如天上神仙一般的統治者如今卻落入塵埃之中,滿地打滾,他們紛紛拿起武器,等待時機,好將騎在自己頭上的敵人趕走,重獲自由。
在咸亨二年(671年)初夏的某個寂靜的夜晚,在那水(松花江唐代稱呼)南段通往老瞎子屯的右岸,有一隊騎士,約莫有二十人上下,非常緩慢的沿著河邊走著。後馬幾乎就踏著前馬的蹄印,在隊伍的最前面,是兩個並排的騎士,就好像是隊伍的前哨,但如果仔細看的話,就會發現他們並非是斥候。這兩人只是一個勁的小聲談話,經過的村社民居,他們看都不看一眼。每走一會兒,這兩人都會勒一勒韁繩,回頭看看身後的隊伍,其中一人低聲道:“慢一點,再慢一點!”
後面的人便依照他說的,放慢了馬速,以幾乎和慢步差不多的速度前進。
一行人穿過丘崗,來到一片平川地,月光灑在地面上,終於可以看清這群人為啥走得這麼慢了,原來在這群人有兩匹並行的馬,這兩匹馬的馬鞍處,吊著一隻網兜,網兜裡似乎躺著一個人。在月亮的銀輝下,可以清晰的看見是個半大的孩子,臉色煞白,緊閉著雙眸。在網兜的後面,是十多個騎馬的護衛,他們身著鑲嵌鐵片的皮甲,拿著短矛和角弓,從他們的服飾很難看出身份。儘管打前站的兩個人,似乎對周圍漫不經心,但後繼的人眾只是不住的東張西望,顯得非常的警惕,因為這周圍完全是一片荒野。
四野一片寂靜,能打破這寂靜的唯有馬蹄聲,和為首騎士不時發出的吆喝聲。
“慢一點,再慢一點!”他總是反覆這麼告誡道。
然後他回過頭對身旁的同伴問道:“尊敬的哈爾溫,你真的覺得讓大王這個樣子去見乞四比羽是對的嗎?”
這個名叫哈爾溫的是個高個子的少婦,她的臉上塗抹著油彩,頭上戴著一頂裝飾著鳥羽的狐皮帽子,整個人看上去有著一種神秘的力量,她看了看天空,答道:“你放心,劍將軍,依照預兆,您這趟前去白山部必然一路平安,惡鬼也好,強盜也罷,都傷不了你和你的孩子大王一根毫毛!”
問話的男人搖了搖頭:“我不是問你路途是否平安,你應該知道,我自從起兵反抗唐人第一天起,就不害怕戰死。我只是擔心乞四比羽會不會履行承諾!”
“這世道早就不是說話算話的時代了!”哈爾溫笑道:“乞四比羽這種人,不要說卜卦、問神,就算是問他自己,不是事到臨頭,他都不知道自己會怎麼做!”
“好吧,你說得對!”男人嘆了口氣:“乞四比羽確實是這樣的人,但我已經沒有別的選擇了!唐人從河北又調來了新的援兵,如果靺鞨人不肯出兵,那我只能退到新羅那邊去了!”
“你呀,你呀!”哈爾溫嘆了口氣:“劍牟岑,為什麼你一定要和唐人作對呢?高句麗已經亡了,你又不是王室,就拿著這個小娃娃,想要復國?這國家滅亡和人死了一樣,你見過死人復生的嗎?眼下的局面你難道還看不清嗎?每個人都在為自己打算,唯有你不是,這樣下去你是不會有好下場的!”
四野沒有別的聲音打斷他們的談話,唯有馬蹄磕碰石頭,發出鏗鏘的聲音,從河流的方向,這時傳來如同蟋蟀的鳴叫,這些怪異的聲響,在夜裡分外懾人,旁人都會為之恐懼,而劍牟岑卻滿不在意,他看著天上的月亮,陷入了沉思,過了好一會兒,他嘆了口氣:“哈爾溫!”
“怎麼了?”
“你是一個薩滿,是不是有一種草藥,能讓人吃了就死心塌地的,哪怕是前面是懸崖,也會咬牙跳下去?”
“沒有,就算真的有,我也沒聽說過!”哈爾溫笑道。
“不,我想我就吃過這種草藥!”劍牟岑笑道:“你說得對,復國是不可能的。不錯,很多人嘴上都說著趕走唐人,高句麗復國,但是他們心裡想的都是另外一回事。就像你說的,他們想的都是自己,復國不過是一個旗號罷了。他們一手打著復國的旗號,一邊和唐人勾勾搭搭,拿復國作為和唐人討價還價的籌碼!新羅人是這樣、靺鞨人也是這樣,總有一天我會死在他們的手上!”
“你說得對!”女薩滿笑了起來,滿是油彩的臉有一種詭異的美:“但這一次還不會,你的命還沒完!”說到這裡,那女人就像一匹母馬一樣,發出怪異的笑聲,那笑聲,傳向前面幽深的峽谷,發出不祥的迴音。
“如果是這樣,那就承你吉言了!”劍牟岑笑了起來,他的目光漸漸轉向別處,陷入沉思之中,終於自言自語道:“是的,我會死掉,但活下來的這些傢伙的名字會被人遺忘,我的名字會被人記住,哪怕是千百年後,這裡的人都會用我的名字作為反抗的旗幟。人皆有一死,但名聲長存!”
這一次女薩滿沒有打斷劍牟岑的話,她看著眼前這個男人,目光中滿是迷醉和敬仰,她很清楚對方的事業終歸會失敗,所有的徵兆都是這麼顯現的,但那又如何呢?她根本不在乎,她很高興和這個男人活一起,死一塊,就像他說的,人皆有一死,但至少她按照自己的意願活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