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被俘(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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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衛給弓仁送來鐵甲和鷹翼盔,正當弓仁披甲的功夫,吐蕃人的行列一片混亂,有些人組成橫隊似乎是想要抵抗即將到來的敵人,有的人遛進道路兩旁的灌木叢,更多的女人鞭打馱畜和牛羊,呼喊自己孩子的名字,而這只是讓一切更加混亂。一小撮突厥騎兵出現在三百多步外的樹林邊緣,弓仁束緊最後一根皮帶,拿起長槍舉過頭頂:“跟著我,不要掉隊!”
突厥人就好像融化的瀝青,緩慢的流向吐蕃人行列的末尾,這些嫻熟的牧人,越過樹根和岩石,在灌木叢和大樹之間挑選路徑。擔任後衛的吐蕃人迅速迎上前,一邊吶喊,一邊揮舞長矛,不顧一切地衝向自己的死敵。而突厥人很少與其正面衝突,他們先用弓箭削減對方的人數、打亂隊形,然後散開隊形,迂迴到敵人的側面或者後面,將這些吐蕃人留給第二線的主力。
這在吐蕃人看來,就是敵人在他們的逆襲下被打敗了,後退了。吐蕃人不禁發出歡喜的狂呼聲,就連弓仁自己都不禁笑了起來:“看來突厥人被唐軍打敗之後就變得軟弱不堪了,竟然連一次衝擊都抵擋不住,就潰散了。很好,只要將他們打垮,我們就可以退到星宿海一帶,把人和牲畜都分散到那些湖泊邊緣的沼澤地去,那時候唐人就沒什麼好怕的呢!”
“首領,首領!”喊叫從側面傳來。一名斥候衝出森林,臉上滿是鮮血,胯下的坐騎渾身是汗。“首領,有更多敵人,在樹林裡面有更多的突厥人,他們都披著鐵甲、手持鐵矛、就連戰馬都有披甲,很多,非常多!”
在後世的人們眼裡,與絕大多數曾經稱霸草原的遊牧民族一樣,馬背上的弓箭手是突厥軍隊的主要形象。但事實並非如此,突厥人最早是以上一任草原霸主柔然人的鍛奴登上歷史舞臺的,在擊敗上一任霸主之前,突厥人就掌握了不錯的金屬冶煉鍛造技術,所以突厥軍隊中的確有大批騎射手,但突厥軍隊的精華卻是身披重甲的貴族騎兵,這些重騎兵往往在全身鎖子甲之外還有皮甲,鐵頭盔、鐵護臂,全身上下都得到很好的保護,除了角弓之外,還使用長矛、骨朵、馬刀等武器戰鬥。在遇敵交戰時,突厥重騎兵一般都會隱藏在第二線甚至第三線,由大量騎射手先騷擾削弱對手,尋找敵人陣線上的弱點,在關鍵時候再予以致命一擊。
“混蛋,後退,後退,吹號!向我靠攏,下馬重整陣線!”弓仁大聲咒罵,他沒想到自己居然中了這麼簡單的圈套,所有的遊牧民都這樣,他們喜歡先發起進攻,等你反擊就佯裝失敗,把你引誘到有利的地形,再發起圍攻,父親和自己說過很多次,和遊牧民打仗,一定要小心,不到確認敵人的大旗在哪裡,就不要貿然發起衝擊。
隨著號角聲響起,突厥人的重騎兵從樹林中出現了,同時從南面和東面兩個方向出現,他們的盔甲在陽光下閃著冰冷的光,鼓聲響起,吐蕃人們忙亂地組成方陣,突厥人的輕騎兵不斷從四周掠過,射來一支支箭矢,弓仁已經竭盡全力,但已經太遲了。
說時遲那時快,突厥人的重騎兵直撲過來,經驗豐富的指揮官選擇了吐蕃人的橫隊的兩側,弓仁竭力下令士兵們轉向,用行列的正面抵抗敵騎的矛尖,但面對迎面而來的如牆鐵騎,吐蕃士兵的行列也開始混亂。畜群這邊也發生恐慌,成百上千的婦女兒童急匆匆逃離戰場,有些直接摔倒在自己的牲畜蹄下。一個老婦人的牛車失去了控制,受驚的母牛調轉頭衝向吐蕃士兵的行列,互相攪作一團。
“不許後退,不許後退,殺呀,殺呀!”弓仁的嗓子已經嘶啞了,他揮舞長矛,竭力激勵身邊的人,但突厥的重騎兵還是沖垮了吐蕃人的行列,然後掠過兩側,像鉗子一樣夾攏。一些突厥騎射手們向吐蕃的逃難隊伍發射火箭,驚惶的吐蕃人四散逃走,大部分是老弱婦孺,不過也有少數壯年男子。
更多的突厥人從樹林中湧了出來,不但有重甲騎兵,更多的是隻穿著硬皮背心和羊皮帽的騎射手,三五成群。各式各樣的旗幟在他們頭頂飛舞。風吹得旗面不停擺動,弓仁看不清楚,但瞥到一隻熊、一群鳥和一棵樹,他想要尋找狼的圖騰,一時間卻找不到。
此時戰場上還有不少吐蕃人在頑強抵抗,但已經無法改變結果。其實吐蕃人在人數上並不太吃虧,但攻擊者有突然性和高頭大馬。戰團中央,弓仁高高站在馬蹬上,他的錦緞斗篷和鷹翼盔十分醒目。他舉起長矛,他的親兵們隨之聚攏,試圖衝出包圍。但排成楔形佇列的突厥重騎兵則提著槍、馬刀和骨朵衝殺過來。弓仁的坐騎後腿直立,蹄子亂蹬,胸口扎著五六支箭矢,最後,他被鐵流淹沒了。
一切都結束了,吐蕃人崩潰了,所有人都開始逃跑,丟下武器、馬車、牲畜、甚至孩子。火焰從一個地方竄到另一個地方。漫天煙霧中,衝出一隊呈楔形佇列的騎士,跨著披甲冑的戰馬,頭頂飄揚的狼頭纛最為醒目,那是阿史那氏的旗幟,巨大的狼頭在火光中跳躍舞蹈,似乎衝出旗幟,來到世間。
弓仁躺在地上,覺得渾身上下沒有一處不在發疼,他不知道自己哪裡受了傷,受了多少傷,不過他知道自己已經用盡了最後一分氣力,巨大的疲倦正在衝擊著他,就在他昏迷前的最後一刻,他聽到敵人正在齊聲歡呼。
“可汗萬歲,阿史那道真是可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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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非嶺。
“天黑之前,務必把環牆每個開口都挖好壕溝,立起樁子,”王昭棠對正在忙碌計程車兵們喊道。
唐軍的營壘已經粗具規模了,半山腰一條環牆已經建成,在牆後黑色的營帳如雨後蘑菇般紛紛浮現,毯子和鋪蓋卷罩住了光禿的土地。軍中僕役將馱馬排成長長的佇列,餵它們草料和清水。士兵們則乘著落日的餘暉拿起斧子到樹林裡砍伐木材,以備夜晚之需。一群工匠著手清理地,並解下捆捆用火淬硬的尖木樁,這些尖木樁將被插在壕溝的底部,以刺穿落入壕溝敵人的身體。
當然,要作為一座真正的營壘,還有更多的工作要做,比如修建蓄水池,山上的泉水雖然不少,但遠遠不夠數萬士兵和馱馬飲用,大部分士兵和牲畜的飲水是要依賴流過山腳的小河。但如果自己是進攻者,就會在上游修建堤壩,讓河流改道,用乾渴來消滅守兵。還有環牆雖然建成,但沒有鋸齒狀的突出堡壘,這樣就很難完全發揮帶來的四十具“蠍子”的威力。作為了一個經歷了高句麗戰爭的老兵,他實在是太清楚這種武器在防禦戰中的可怕威力,而要真正發揮這種利器的全部威力,現在多花一些心思,多流一點汗,最後可以少流更多的血。
待到巡視完壁壘,王昭棠準備前往帥帳,向副總管郭待封稟告工程的進度。他也曾經聽說過一些關於這位年輕的上司的傳言——有好的也有壞的,對於這些傳言他一律拋諸腦後。作為一個吃了二十多年軍糧的老兵,王昭棠當然知道一個好上司的重要性——別的行業遇到一個糟糕上司最多是虧錢、捱打、貶職;當兵的遇到一個蠢貨上司可是要掉腦袋的。但身為武人是沒有選擇上司的權力——自己就像一支箭矢,飛向哪裡完全取決於被射向哪兒。所以與其整天傳播上司的小道訊息還不如專心把自己的差使做好,這樣活下來的機率還能大一些。
當王昭棠走到帥帳門口時,裡面傳出一片歡笑聲,每個人的臉上都滿是喜色,有什麼好訊息嗎?
“有什麼好訊息嗎?前軍打勝仗呢?”王昭棠向門口的校尉問道。
“是呀!”那校尉也是滿臉的喜色:“聽說是前軍已經追上了吐蕃人的畜群,俘獲了生口數千人,雜畜數萬,還活捉了吐蕃的主帥的長子!”
“那可太好了!”王昭棠也笑了起來:“旗開得勝,這可真是個好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