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夜戰(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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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蠢貨,夜裡還把火把舉的高高的正是唯恐死不了!”阿克敦冷笑著放下角弓,緊繃的弓弦發出嗡嗡的聲響。
阿旺抓住貫穿自己右胸的箭矢,似乎有一塊燒紅的烙鐵刺入其中,慘叫聲刺耳恐怖充滿痛苦,一旁的奴僕竭力想要做點什麼幫助自己的主人,但什麼都做不了,傷口太深了,沒人敢動箭矢,唯恐直接害死阿旺。
“快,快!”阿旺竭力控制住自己:“旦增在哪裡,快,快把他叫來!讓他代替我指揮!”
“是,是,我馬上去把旦增老爺找來!”奴僕們驚慌的去找人,阿旺在一個奴僕的幫助下躺了下來,失血和疼痛讓他覺得精疲力竭,但他的頭腦卻還很清醒,口中喃喃道:“敵人並不多,否則他們就不會只是射箭,而是衝過來了。先披甲,一半人控制附錄,一半人衝出去,把這些只會躲著遠遠射箭的膽小鬼趕走!不要慌張、不要慌張……”
對於阿旺來說,不幸中的萬幸的是奴僕在一片混亂中找到了副手旦增,他痛苦的將代表指揮權的白犛頭盔交給旦增:“我已經不成了,剩下的事情都交給你了,敵人應該不多,否則不會只是躲在遠遠的射箭,你留一半人看守俘虜,帶剩下的一半人把賊人趕走,把俘虜押送回去!至於我,給我一個痛快,把骨灰帶回去就行了!”
“阿旺!”旦增看著老友痛苦的樣子,禁不住淚流滿面,他拔出短刀,卻下不了手。阿旺勉強笑道:“別這樣,像個女人一樣!能夠死在戰場上,你應該為我高興!把我的骨灰帶回去交給我的妻子,讓她告訴孩子們,他們的父親是個什麼樣的人!”
“嗯!”旦增看到阿旺的臉色慘白,胸口急促的起伏,知道對方已經痛苦到了極點,咬了咬牙,將刀尖對準阿旺的心窩,用力刺入,阿旺的軀體產生一陣劇烈的抽搐,旋即臉上就浮現出一陣解脫的笑容,他吐出一口長氣,口中喃喃道:“我來了——!”
吐蕃人的基層軍官作戰經驗十分豐富,即便是在夜間,旦增也準確的判斷出敵人的方向,他將部下排成一個簡單的鋒矢陣,向敵人衝去,一邊吶喊,一邊揮舞著長矛、刀劍和斧頭,不顧一切的衝向自己的敵人,或者殺死敵人,或者死於敵手。
可惜的是,他們遇到的敵人可能是當時整個東北亞最狡猾的一批騎兵指揮官了,定林寺的師範們除了傳授騎射、刺槍等個人武藝之外,對精選出來的優秀生還會傳授各種戰術。尤其是騎兵戰術,師範們反覆叮囑學生們,一個優秀的騎將也是一個出色的獵人,他必須學會隱藏自己的部下,在戰場上必須熟練的使用哨子、號角、旗幟、鳴鏑等通訊工具,把自己的部下始終掌握在手,時而分散,時而集中,引誘敵人暴露自己陣型的弱點,然後加以打擊,在取得勝利後窮追不捨,直到將其消滅,而不是像一個傻瓜一樣一頭撞在密集的長矛方陣或者暴露在強弩手的面前,比起長矛和弓箭,戰馬快捷的四足才是騎兵最有力的武器。
阿克敦今天所做的就完美的符合了師範們的要求,他先是讓部下分隊用弓箭襲擊宿營的吐蕃人,當他發現吐蕃人衝出營地,向自己撲來時,他立刻用一連串有節奏的哨音指揮自己的部下分別向兩側退卻,避開吐蕃人的鋒銳,然後繞到了側後方,開始發起攻擊。和絕大部分背後遭到攻擊計程車兵一樣,吐蕃人的第一反應就是自己被包圍了。
“不要慌,不要慌!用盾牌遮住臉,我們不用害怕只會射箭的膽小鬼!”旦增高聲叫喊,他讓部下以自己為中心結為圓陣,黑暗中馬蹄如雷,不斷有箭矢飛來,中箭發出慘叫聲。吐蕃人用弓箭和投石器還擊,但黑夜中他們什麼都看不見,根本不知道能打中什麼。而黑暗中的唐軍騎兵把火把投向吐蕃圓陣四周的空地上,看的很清楚,他們衝到距離吐蕃人只有十多歩的距離,將角弓拉滿到耳根,射出的重箭甚至能貫穿吐蕃人的皮盾牌,將持盾的手臂釘在盾牌上,而每當有吐蕃人衝出圓陣,試圖攻擊唐軍騎兵時,這些騎兵便退入黑暗中,追擊者很快就會被包圍殺死。
吐蕃人堅持了很長時間,他們認為敵人的騎兵身上的箭矢有限,只要堅持到敵人射完箭矢就行了。但阿克頓出發帶了六匹馱馬,上面除了糧秣之外還有十二袋羽箭。當最後吐蕃人再也忍耐不住的時候,開始緩慢的向營地退卻,一開始他們還能保持圓陣的隊形,但在唐軍的襲擾下,最終他們還是頂不住了,開始有人丟下受傷的同伴和盾牌,向營地逃去。就好像堤壩垮下的第一塊泥土,很快逃走的人就越來越多,最後就是一鬨而散,阿克頓的騎兵們尾隨其後,輕而易舉的殺死一個又一個敵人,直到剩下的敵人逃回宿營地。
“吐蕃人已經喪膽了!”阿克敦笑道:“大家退遠些,休息一下吧!”
“為何要退遠些?不怕吐蕃人逃走嗎?”吐延芒結波小心的問道,對方把剛剛毀滅了自己村落的吐蕃人如綿羊一般戲耍殺死,不知不覺間,她對阿克敦的態度已經發生了很大的變化,從不服氣到敬畏。
“吐蕃人有很多傷員,還有那麼多俘虜,我們又是騎兵,他們跑不了的!”阿克敦笑道:“倒是怕他們乘著夜色,派幾個敢死之徒夜襲我們!讓人和馬都好好休息一下,明天中午我們再來對付他們!”
在剩下的半個夜晚,吐蕃人的營地裡無人閤眼,吐蕃士兵們警惕的睜大眼睛,防備可能的襲擊;而羌人俘虜們則懷著恐懼和希冀的矛盾心情,尋找著逃跑的機會,知道次日黎明的第一縷光降臨,驅散黑暗,他們才發現那夥神秘的襲擊者早已消失了,只留下滿地的馬蹄印和屍體。
擺在旦增面前的路只有一條,他下令燒掉己方的屍體,丟下無法行走的傷員和一切可以丟掉的行裝,然後押送著俘虜上路。他陰沉著臉,不時回頭眺望,緊握刀柄,防備著昨晚那夥神秘的襲擊者。
吐蕃人的撤退並不容易,途中不斷有俘虜掙脫束縛,逃入路旁的雜草從,若是平時旦增一定會下令部下窮追不捨,將其種抓回來當著其他俘虜的面酷刑處死。但這一次卻不一樣,他的心中有這樣一種預感——昨晚那些襲擊者絕不會這麼輕易善罷甘休,他們還會再來的。
一聲尖利的鳴鏑聲印證了旦增的猜測,曾經和吐谷渾人打過仗的他很清楚這是遊牧民們很喜歡使用的一種羽箭——這種羽箭的頂端是一塊中空的木塊,當羽箭射出時,空氣高速透過空洞,便會發出特殊的尖利聲音,牧民們時常用來傳遞訊息。由於唐軍中有許多突厥等民族的城傍騎兵,所以唐軍也經常使用。他順著聲音來處望去,只見前方的小丘有一個騎影,顯然那支鳴鏑就是那個騎士射出去的。
“昨晚的敵人追上來了!”
行列中的每個吐蕃人都感覺到背心中又生出一股寒意來,有的人甚至停下腳步,向身後看去,就好像有惡鬼跟在後面一般。
“不許停步,不許停步!”旦增大聲喝道,在士兵頭頂上揮舞著皮鞭,他知道這會加劇士兵們的驚恐,但他這麼做也是迫不得已,這裡的地形一馬平川,連個大點的土丘都看不到,對於幾乎都是步卒的吐蕃人來說,比昨晚的情況還不利,只有儘快找到一個高處,才好立營防守。
在吐蕃人拼命趕路的同時,鳴鏑和號角聲不斷傳來,就好像有兩個人在相互對答。騎影也出現的愈來愈頻繁,這就好像無形的皮鞭在抽打著吐蕃人的背脊,用不著旦增的催促,吐蕃士兵們也在用盡最快的速度行軍。為了避免被俘虜拖後腿,他們甚至將千辛萬苦才押送到這裡的俘虜也丟到一旁,總算在敵騎趕到前佔據了先前射出鳴鏑敵人所在那個小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