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僧奴笑了兩聲:“那安兄替我給這個鑄私錢的傳個話,就說我想見他一面!”

“見他?”安泰順又緊張了起來:“您這是為何?”

“大家都是生意人,有買賣往來,見一面有何不可?”曹僧奴笑道:“莫非安兄覺得曹某不配見他?”

“哪裡,哪裡!”安泰順連忙否認,心中卻暗自叫苦,自己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怎麼落到這兩家之間,左右為難,難道真的如廟裡和尚說的那樣,平日裡惡事做的多了,當世便會得到果報?

“既然不是如此,那就勞煩安兄跑上一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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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廳中,四壁的壁毯已經被取下,雜亂無章的堆在地上,取而代之的是湘妃竹簾,上面精緻的仕女圖隨著微風輕輕擺動,就好似畫中的仕女身姿正在輕輕搖動。

“這壁毯是一個安息夷商送我的!”李尚道指了指地上的壁毯:“上頭繡的是安息大王巡獵圖,按說倒也精緻,可我還是更喜歡這仕女圖,於是剛剛掛上沒兩天就讓人重新換上竹簾了!”

“李兄出身不凡,志向高潔,與我等凡俗之輩不同!”安泰順笑道:“自然看不上夷商送來的東西!”

“呵呵,呵呵!”李尚道聞言大笑起來,他笑了幾聲突然問道:“安兄今日怎麼有空來我這裡?怎麼連生意也不管了?”

“李兄說的哪裡話!”安泰順笑道:“某家那點小生意,便是放下幾日也沒關係的!”

“撒謊!”李尚道臉上的笑容陡然消失了:“安兄這些日子在揚州跑的腳底板都要打屁股了,誰不知道你手頭上多了好大一批硬貨,做成了好幾樁大買賣,是不是又搭上了哪條線,賺的盆滿缽滿了?”

一下子被揭露了心中的秘密,安泰順臉上的笑容頓時消失了,他剛想要否認,卻聽到李尚道的聲音:“你也莫要辯解了,老子雖然也姓李,但卻懶得管李家的事兒,你賺得到錢是你的本事,違禁也好,犯法也罷,自有官府找你麻煩,我是不會狗拿耗子多管閒事的!”

“是,是,李兄如此寬宏,小可感佩莫名!”聽了李尚道這番話,安泰順這才鬆了口氣,趕忙賠笑。原來這李尚道雖然是個鑄私錢的,出身卻不一般,他的祖父便是唐初宗室武功第二的河間郡王李孝恭,此人幾乎平定了整個南方,是宗室中除去太宗李世民之外唯一獨當一面的大將。

平定南方後,他就任揚州大都督,武德末年有人誣告李孝恭謀反,因此唐高祖李淵將李孝恭召還京師,以武士彠代之。李孝恭受到有關部門追究盤問,既無證據,便被赦免為宗正卿,實際上退出了政治舞臺。後來李孝恭便在長安縱情聲色,在貞觀十四年暴病而亡。李孝恭雖然功高,但他從血脈看只不過是李淵的堂侄,到了李尚道這一代就差的更遠了。李尚道不喜讀書,便在揚州廝混,憑藉祖父留下的一點餘蔭,竟然做起了違禁的買賣。

“罷了!”李尚道有些厭煩的揮了揮手:“到底有啥事,說吧!”

“有人託付小人想要與您會一面!”

“不見!”

“您也不問問是什麼人,就說不見?”

“什麼人又有什麼關係?左右不過有幾個臭錢,有個官帽!”李尚道笑道:“錢嘛,俺雖然不多,但也足夠花了;官帽嘛,他難道還能比我爺爺官大?我一不求他的財,二不畏勢,自然可以由著自家性子來!不見,就是不見!”

安泰順見對方一副憊賴模樣,活脫脫一個市井無賴,只得嘆了口氣:“你李太歲不見的人,我又有什麼辦法,左右不過回去捱罵便是!”

李尚道見安泰順這幅樣子,笑了起來:“你這廝就是把錢財看的太重了,才被人拿捏在手,任憑擺佈!”

“我一個商賈,豈能不把錢財看重?”安泰順嘆道:“也罷,那些銅也是最後一批了,李公子還是省著點用吧!”

“咦!”李尚道一把扯住安泰順的衣袖:“好膽,你竟然敢拿生意來要挾我!我不見你的人,你就不和我做生意?”

“我哪裡敢要挾你!”安泰順苦笑道:“只是這些銅又不是我的,你不肯見貨主,人家自然不肯與你做生意,又與我何干?”

“呵呵呵!”李尚道笑了起來:“原來正主在後面呀!也罷,看在那批銅的份上,我便見他一面!”

“好!”安泰順喜出望外:“那李兄是在哪裡見呢?”

“我這人有個怪脾氣,若是不高興那就怎麼都不成,若是高興那又怎麼樣都可以!反正今日都答應你了,那擇日不如撞日,現在我便去一趟你府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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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宅,書房。

“在下曹僧奴,見過李公子!”曹僧奴的雙手交於胸前,左手握住右手,右手拇指上翹,上半身微微前傾。

“罷了!”李尚道揮了揮衣袖:“我一個鑄私錢的,當不起李公子這三個字!你要見我,又有何事?”

“閣下乃是河間郡王之孫,宗室子弟,自然是李公子!”曹僧奴笑道:“至於小可求見,卻是久仰大名,希圖一見,慰平生之願!”

“久仰大名?慰平生之願?”李尚道笑道:“你一個胡兒還真會說話,明明是覺得我堂堂宗室名將之後,不去為朝廷效力,卻做這下九流的事情,想來開開眼界吧?”

曹僧奴乾笑了兩聲:“豈敢,不過今日得見公子,倒是覺得公子行事任性自然,不為凡俗拘束,倒有幾分像是小可的主人!”

“像你的主人?你還有主人?”

“自然有,不然公子以為就憑小可,也能弄來這麼多銅來?”